高盛集团近日告知员工，他们将不必再每日穿正装上班。对于这家一向以西装革履的形象示人的华尔街老牌投行而言，这一举措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上周二，高盛在给其3.6万名员工的一份内部信中宣布了新的“公司范围的弹性着装规范”，将放宽所有员工的着装要求，称这一转变是由于“工作场所性质的变化倾向于一个更休闲的环境。”

这家老牌投行的新领导人大卫·所罗门（David Solomon）表示，商业世界瞬息万变，“高盛必须保持流动性作为回应。”

由所罗门、高盛总裁John Waldron和财务主管Stephen Scherr共同撰写的这封内部信没有具体说明禁止或鼓励员工穿什么衣服，而是以审慎的口吻松绑了以往严苛的着装要求，他们告诉员工，穿着要“符合客户期望”。

“我们都知道什么是适合工作场所的，什么是不适合的。当然，休闲装并不适合每一天和每一次互动，我们相信你们会一直在这方面做出良好的判断。”

界面新闻通过高盛中国得知，新规范同样适用于中国区员工。“这是一个面向全球高盛员工的举措，此前大部分人只有在周五才能穿着休闲装，更早的时候，休闲装是完全不被容许的。”

“尽管一种广泛的观点认为，灵活着装意味着企业政策正在向年轻员工的偏好转变，旨在以更朝气的企业形象吸引年青一代加入，但这类说法并不准确，” 高盛中国向界面新闻表示，“发生变化最关键的原因，是我们的工作环境更倾向于悠闲的氛围，以便让客户感到更加适宜，并以符合客户期待的方式着装。”

高盛历来被称为“白鞋投资银行”，传统上需要穿着正式的商务服装。但自2017年以来，该行已开始放宽技术部门和其他新数位业务员工的服装要求。当时该公司表示技术部门的员工可自行判断是否需要穿着正装，连帽衫、牛仔裤或着运动鞋是能够接受的。眼下，高盛正在将这一范围扩大至整个公司。

员工们可以脱下长久以来象征精英身份的西装领带。面对那些素来标新立异的客户，即便是一场正式的谈判，也可能需要更休闲的场景。“假设明天的谈判客户和运动服饰有关，我们也许索性就穿上它的服装了。”一名在高盛工作了两年的员工对此感到兴致昂然。新规出台的第三日，他头一回舍弃了领带，将衬衫外穿到公司。

“出门前，我老婆拿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了我许久，她还劝我将西装套回去。很明显我们都还不太习惯这样的打扮。”他承认道，“但这并非是为了休闲而休闲，如果客户偏爱更轻松的氛围，我们对此无动于衷，倒会让客户感到不自在。”

从内部信的表述到员工实践均不难看出，弹性着装的新风尚仍处于摸索阶段。即便如此，穿着上的这一有限的自由度仍然可以折射出华尔街精英更为广泛的转型。此前，摩根大通也发布过降低着装要求的备忘录。英国金融时报称，其总裁杰米•戴蒙经常被拍到不打领带，该行行长丹尼尔·平托亦是如此。花旗银行主席詹姆斯·福雷塞则以在办公室穿运动风格的背心而著称。

Paul Stuart成了这一风潮演进的见证者，这是一家面向华尔街人士兜售高昂西装的服装店，坐落于纽约的安静街区。其首席执行官波莱特•加拉法洛从1998年开始进入行业，她被告知这将是永远不会落败的生意。但随后，华尔街的巨头们陆续站起来宣称改穿商务休闲装——从盛信律所、高盛、贝尔斯登到雷曼兄弟。“几乎所有人。这给我们制造了大麻烦，业务随即下降45%。”

这股随性之风获得了广泛赞誉，并被视为与更为亲民的华尔街变革有强烈关联。但事实上，让华尔街精英们脱下西装的初衷几乎是被动的——因为他们的客户正逐渐变得随性。瑞士信贷(Credit Suisse)并购业务联席主管罗宾•兰金就指出，在大部分时候，让客户感到不安的是正式场合，而非相反。

“我们从事的是客户服务业务，面对各式各样的客户。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会直接说:‘别穿西装，如果你穿了，我们不会让你进去的。’在他们看来，西装革履制造了一种负面氛围，和他们的文化不符。”

但与此同时，另一些传统人士指出，这种让华尔街投行人士脱下正装的做法正在销蚀他们的身份标识，而另一方面，这些人坚信穿着邋遢会导致工作邋遢。后者这一观点曾在历史上取得过无可争辩的地位。

美国排名前十的投行温伯格合伙公司高管乔•佩雷拉在华尔街的职业生涯跨度近50年。他回忆起早年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工作，一位合伙人坚持称，去客户的办公室进行审计时，审计团队的每个人都得戴着整齐划一的帽子，那些没有手机的人则被送回家拿手机。波士顿第一银行公司的一位早期老板会点名任何一个头发蓬松的员工去理发。

对外表的严苛态度似乎有充分理由。“那些日子里，客户是宇宙中心。投行企业要小得多，95%的公司是合伙制企业，合伙人的资产每天都面临风险。” 乔•佩雷拉说，“他们得自负盈亏，自我监管就建立在这种对生意的审慎态度上。” 巴克莱银行的美国前老板鲍勃•戴蒙德将其视作“对商业规则的尊重”。

伴随着商业体积扩张及业务成熟，以及更为宽松的市场经营氛围，这种观点受到越来越多的挑战，所罗门正是其中的异见者，这名高盛领导人甚至会在周末以DJ扮相示人，“你无法将企业业绩和市值增长与服装的正式程度联系起来。”

毕竟，对服装的随意态度并不等同于对客户的随意态度——甚至正是客户要求他们这么做。“着装规范问题与任何事情无关，人们的思维方式也不受着装规范的影响。这根本就是个人领域的事务。” 精品投资银行Evercore的创始人兼高级董事长罗杰•阿尔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