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宝剑

《蛮荒故事》是最近观影体验最好的一部电影，一路看下来酣畅淋漓，快意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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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一共有6个故事，这6个故事并没有表面上的勾连，导演甚至连人物的穿插都懒得去做，因此，这样看来，这6个故事似乎就是彼此独立的6个故事，而这部电影看上去也就是一部短片集。

搞几个短片，让里面的某个人物既出现在这个故事里，又出现在那个故事里，甚至在最后峰回路转一下，发现原来这几个小故事都有勾连，这种说法其实是有点太刻意了，又有点太自以为聪明了。《蛮荒故事》不搞这一套，还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蛮荒故事》的6个故事，当然是有关系的，它的关系在主题里，既这6个故事都是“拉仇恨”的，都是在讲人心里的“嗔恨”，都是“在世界的中心呼唤恨”。6个故事，“嗔恨”的样子扭来扭去，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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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6个故事是什么样的呢。（接下来有比较不人道的剧透）

第一个故事几乎就是神预言，飞行员为了报复伤害他的那些人们，想方设法让他们上了同一趟飞机，然后，然后发生的事就和今年3月“德国之翼”的事情一样了。

第二个故事是，快餐店里服务员认出了来吃饭的客人就是她不共戴天的杀亲仇人，那么问题就来了，给不给丫放老鼠药呢？第三个故事也同样是神预言，司机在路上吵架了，最后竟闹了个同归于尽。这个故事看上去是从《无人区》得到的灵感，又像是对最近中国的“路怒”新闻的神预言。

前三个故事里都是一股纯净的怒气，到了后面就开始有变化，第四个故事，爆破工程师因为车子老被无故拖走，为了报复管理部门，在车里安了个炸弹，有意思的是，他反而成了民意里的英雄。这里愤怒反而成了一种积极的力量，开始把坏事扭转为好事。

第五个故事，儿子撞了孕妇逃逸，父亲让佣人来顶包，关键时刻，律师，警察和佣人为彼此分多少钱吵了起来，这个时候，父亲怒了。这个故事看上去像极了《孩童姿势》。父亲的愤怒看上去有点佯装的成分，是谈判桌上的那种愤怒。

第六个故事则是，婚礼上新娘发现新郎出轨的证据，愤怒中，大闹了一场。然而，这场愤怒最终还是以happy ending结尾，疲惫的新郎和新娘直接在婚礼现场干了起来，似乎要怒气冲冲的干出一个新世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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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把《蛮荒故事》和《天注定》放一起说，认为它都体现了发展中国家的那种调调。

我不是很能认同这个说法。尽管《天注定》也是有几个短篇，和《蛮荒故事》一样，电影中也都用动物来打比方，但是《天注定》更发展中国家一些，它更醉意于“官逼民反”这个命题，《天注定》看上去就是一部现代的《水浒传》。而《蛮荒故事》，其实也就第四个故事是直接将怒气发泄在官僚体制上，其它的，即便抽空阿根廷这个国家，抽空发展中国家，它的那种愤愤然，是放到四海皆准的。

就如同萨金塞夫的《利维坦》，这部电影的确讲了拆迁，讲了官员的腐败，但它就仅此吗？它就被打上了“拆迁电影”的标签了吗？显然不是。比如说《利维坦》里，律师与主人公妻子的那种互动，就是人性的微妙之处。

《天注定》已经是贾樟柯近年来不错的一部电影了，不过与《蛮荒故事》或者《利维坦》比起来，它还是太沉溺于主题了。《天注定》同样是一部让人有观影快感的电影，但这份快感完了之后，也就完了。现在回想起来，姜武也好，赵涛也好，已经面目模糊，能回想起来的是赵涛手持利刃的一个架势。而贾樟柯近年来的电影，你几乎都能能把它浓缩为一个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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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将《蛮荒故事》与《利维坦》相比，就能看到前者力所不能逮的地方。

《蛮荒故事》采取短篇组合的结构，同一个主题，用几个故事轮番去轰，而它故事又讲得很精彩，所以，一方面，它的观影体验很好，让人有目接不暇和马踏飞燕的速度感，另一方面，它对主题的表现也算是各角度各层面，面面俱到，似乎很有深度。

但是“似乎很有深度”和“真的很有深度”还是不一样的。《蛮荒故事》的“似乎很有深度”其实是一种“用广度来假装深度”，它是用一种面上的广来伪装纵向的深。

《利维坦》则不一样，它有一种能抵及人心幽暗之处和民族性幽暗之处的能力，换言之，它有一种能抵及真相的能力。你从《利维坦》里，似乎能看到俄罗斯这个民族的过去，也能看到俄罗斯这个民族的未来。但要在《蛮荒故事》里看到阿根廷，那还是别为我哭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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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回到“仇恨”的主题。

第一个故事，“恨”的结果最惨烈，一飞机的人丧了命。第二个故事，放了老鼠药，却药倒了一个无辜的人。第三个故事，当事人自己丧命。前三个是最惨烈，感觉上，惨烈程度依次降低，可能有的人会认为第三个比第二个要惨。

第四个故事，“恨”也让“爆破专家”几乎失去自己人生的一切：工作，家庭。但后面的逆转，又让你觉得，他的生活还是有希望的。第五个故事，“恨”成了谈判的工具。第六个故事，“恨”则成了调味剂，成了前戏。

总体来看，“嗔恨”带来的结果从负面到正面，从毁灭世界到甘之若饴。而有意思的是，除了第一个故事里的“嗔恨”是长期蓄意，其它几个几乎都是临时起意，星星怒火，便成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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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叫《蛮荒故事》，电影片头也放了不少动物上去，无非就是说所谓的文明世界和丛林也差不太多。

其实，这样说，多少有点偏激。不是说我们的世界有多文明，而是说，人类的蛮荒，人类的丛林，可远远不是这部电影里所描述的，人类文明社会所展现出来的地狱景观，远远比《蛮荒故事》里要惨不忍睹得多。

《蛮荒故事》，看着很爽，但是多少缺点后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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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是达米安·斯兹弗隆，今年才40岁。《蛮荒故事》入围2014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和2015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腾讯电影频道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