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记者｜钱伯彦 记者｜陈晓双

两年一度的巴黎布尔歇航展昨日正式落下帷幕。相比于两年前仅有A380plus、三菱MRJ、商飞C929等机型首次亮相的上届航展，在737MAX事故、环保界针对民航业质疑声四起以及欧洲防务一体化的背景下，本次巴黎航展为人们带来了更多的亮点。

737MAX阴影下的波音

这或许是波音民用飞机集团总裁凯文·迈卡利斯特（Kevin McAllister）三十年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一次巴黎航展。“我们表示诚挚的歉意，并为两起737MAX事故牺牲者的家属和亲人祈祷，”6月17日航展首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迈卡利斯特发言时就面带阴郁之色。

从迟迟无法复飞的737MAX到因质量问题而被美国空军叫停的KC-46加油机，迈卡利斯特作为波音在本届巴黎航展上的头面人物，似乎有些焦头烂额。更令他感到孤立无援的是，尽管波音CEO丹尼斯·米伦伯格（Dennis Muilenburg）当天也在巴黎，但却拒绝出席任何记者发布会。米伦伯格在巴黎的唯一联络管道则是由波音精心挑选的15位记者组成的媒体小圈子。

如果说波音公司本届航展的主要任务是让航空公司重拾对737MAX的信心，那么波音可以说超额完成了任务。6月18日，就在航展的第二天，波音收获了意外之喜：国际航空集团（IAG）的200架737MAX意向订单。而在近百年的民航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任何一款机型能够在各国航空管理机构禁令期内斩获订单——即便只是意向订单。

“我相信波音公司，人们终将会发现737MAX是一款伟大的飞机，对此我毫不怀疑，”国际航空集团CEO威利·沃尔什（Willie Walsh）相信三至五个月内，737MAX就将迎来复飞。或许是为了怀旧，沃尔什这位资深的前737飞行员在和波音签订谅解备忘录之前，特意在波音展台上操作了一把737MAX的飞行模拟器，还特意选配搭载旧版机动特性增强系统（MCAS）系统，而正是该系统本广泛视为导致狮航和埃航坠机事故的元凶。

除了737的情怀加成，作为一个精明商人的沃尔什，选择在波音最困难的时刻出手相助恐也有成本上的考量。不少航展上的分析师预计，波音甚至给国际航空集团开出了折扣高达35%的白菜价。

不过，即便有着国际航空集团的大单可以保住颜面，也无法阻止以往一直是空客、波音两强角力舞台的巴黎航展此次变成空客单方面的碾压局。面对《新苏黎世报》、法国《回声报》等媒体的采访，波音销售总管毛毅山（Ihssane Mounir）甚至拒绝给出本次航展波音的订单数量。

据统计，波音此次在民用飞机领域共斩获272架订单，而这个数字在上次航展上还是571架。反观老对手空客此次则斩获了363架订单，其中当记首功的无疑是空客的新明星产品——A321XLR。

空客新明星A321XLR

随着A380于今年2月确认停产以及787梦想客机的持续畅销，空客押宝的“枢纽辐射”模式最终被证明完败于波音预测的“点对点”模式。

后知后觉的空客很快开始了反击。本届航展的首日，空客正式推出了旗下的最新机型A321XLR。

凭借全新设计的后部中央油箱（RCT）、气动优化后的后缘襟翼以及新一代发动机，A321XLR的最大航程可达8700公里。不仅比普通A321neo的航程增加了15%，更是一举成为航程最大的单通道客机，这也使得A321XLR能够值飞美国东海岸到欧洲中部大城市、墨尔本–新加坡甚至部分中国欧洲航线。

图源：airbus

目前受限于单通道客机有限的航程，航空公司仍不得不选用航程更长、效率更低的远程双通道客机值飞类似航线。而A321XLR则可以满足此航程的前提下，相比A330或757节省约30%的燃油消耗。正如澳航董事会主席乔伊斯（Alan Joyce）所言，“这款飞机将极大地改变我们亚洲航线的经济型。”

为了提高远程航班的舒适性，空客还将大幅度更改A321XLR机舱的舱级配置，毕竟并不是每一个长途旅客都会喜欢已经几乎成为廉航象征机型的A320家族。根据业内人士估计，全经济舱配置的A321XLR的载客数将从A321neo的220座降至165座，商务/经济舱二级布局配置下载客量则为145座。即便是二级布局，A321XLR的单座公里成本仍比A330低约6~7%。此外，A321XLR作为庞大的A320家族一员也降低了其维护和飞行员的训练成本。

不仅仅是低廉的运营成本，A321XLR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天时。

空客此前已经宣布首架A321XLR将于2023年交付。反观A321XLR对标的波音797却迟迟无法敲定细节方案。在深陷737MAX危机之后，797项目更是实质上处于半冻结状态。即便最终797项目顺利开启，全新设计的797交付时间最早也要到2025年，却非A321XLR这款A320魔改版可比。

空客也的确凭借这款新机型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好成绩。

不到三天之内，A321XLR就成为了空客最新的现金牛，并收获来自十家航空公司的超过243架订单。尽管空客并未公布A321XLR详细的目录价格，不过据美国投资公司Indigo Partners透露，实际的折扣后价格约为每架9000万美元。其中最大的单笔50架订单更是来自波音大本营的美国航空。

相比之下，波音在本届航展上仅收获了来自大韩航空和ALC租赁公司共30架787-9的承诺订单。而在2018年的远程客机细分市场，波音和空客的订单数量还是218比71。

数据来源：airbus

欧洲防务一体化：FCAS

从总统府爱丽舍宫出发，到巴黎布尔歇机场尚不到半小时车程，马克龙却耗费了一小时特意绕路搭乘法国空军的A330 MRTT前往会场。

即便是开幕致辞，马克龙的背后也特意停放着一架被幕布覆盖的神秘飞机。

此举不仅代表了法国对于欧洲巨头空客的支持，更是为了宣告马克龙背后那家神秘飞机的诞生：第六代战斗机——未来空战系统（Future Combat Air System，FCAS）。

图源：defencenews

如果说隐身性能、超音速巡航等特性是第五代战斗机的标配，那么第六代战斗机又将具备什么特性？

欧洲人给出的答案是：无人机僚机、配合卫星和地面基站的网络云空战能力。根据法国达索公司提供的初步方案，FCAS本身即为一套复杂的空战系统，除了第六代战斗机本身之外，飞行员可指挥五至多架无人机僚机蜂群执行多种任务，而依据集成了人工智能、云计算等功能战斗云，无人僚机群也具备自主攻击目标的能力。

马克龙的致辞一完结，就是FCAS揭幕仪式以及法国、德国、西班牙三国防长共同签署FCAS框架协议的环节。根据计划，法德西三国将在2040年之前为FCAS项目提供共计500亿欧元的经费，并替换目前在役的法国阵风、欧洲台风两款四代半战机，该项目也是欧洲历史上规模最为庞大的防务合作项目。

不同于台风、阵风两款战机相对独立的研发，FCAS将由达索和空客为主体进行共同研发和生产。其中又以达索为总包商，而空客主要负责无人机以及战斗云的研发。这也与达索公司具备独立研发阵风战机的经验不无关系，相比之下，空客的台风战机则在关键部件上依赖英国宇航系统公司BAE。

此外，FCAS还吸引了一众欧洲航空业巨头共同参与。其中法国泰雷兹负责航电系统及人工智能算法；欧洲导弹集团MBDA负责武器系统研发；法国赛峰和德国MTU则负责新战机的发动机研发工作。

“通过FCAS项目，我们将提升欧洲航空业乃至人工智能、大数据技术的研发实力，新技术最终将回馈到民用市场，”空客防务与航天公司CEO霍克（Dirk Hoke）确信。

不过，在此FCAS真正上天之前，如果在达索和空客、德国和法国不同的需求和方案之中平衡各方利益才是FCAS当下需要关心的。

 “请不用拿模型太当真，我们仍未确定第六代战机将采用哪些技术。”正如一位法军空军将领所言，马克龙身后的模型几乎没有提供任何细节。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德法两国已经决定投入3200万欧元进行可行性研究。截至2026年，达索和空客就将向两国政府展示FCAS的首款验证机。

FCAS方案。图源：airbus

电动化、混动化：民航业的环保路

航空业的未来将是什么样的？

环保主义者的回答是：禁飞。

自从大众尾气门爆发、2019年欧洲大选各国绿党大获全胜以来，柴油车、燃煤发电都被环保主义者们视为眼中钉。现在，终于轮到一直以来被忽视的排放大户——民航业了。

2018年暑假起，瑞典小女生格蕾塔（Greta Thunberg）就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一股名为Friday for Future的周五罢课浪潮。开电动车、拒绝搭载飞机就是格蕾塔以身作则的重要主张之一。

如今，在本届巴黎航展上，民航业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减排、混动化以及电动化。而在前年的上届航展上，并未出现任何一款混动或电动飞机，哪怕仅仅是在PPT上。

航展第一天，包括空客、波音、通用电气、达索、罗罗、联合技术以及赛峰在内的七大航空企业的CTO共同宣布将加强跨企业合作，“共同研发新型发动机及航空技术，以降低燃油消耗和二氧化碳排放量。”

当天，CTO们还对此给出了具体目标：2050年前将所有民用客机的二氧化碳排放总量降至2005年的一半。

在混动技术领域，本次航展的亮点则是联合技术展示的，与庞巴迪合作的混动飞机项目Project 804。据联合技术公司介绍，双方正在庞巴迪的魁北克工厂内改装一架Dash 8支线飞机，为两座涡桨发动机加装辅助电推单元。该单元将在起飞阶段和涡桨发动机共同工作，而充电过程则在起飞前完成。联合技术CTO Paul Eremenko相信，此举可以降低至少30%的碳排放，并预计将于十年内在以A320家族和737家族为代表的单通道客机领域得到普及。

以庞巴迪Dash 8为基础的混动项目Project 804。图源：Eremenko推特

而来自以色列的Eviation公司则更是带来了更为激进的纯电动方案：Jet Alice。

不同于航程仅不足一百公里的空中出租车，载客量为九人的Jet Alice能以440公里/小时的速度巡航1000公里。在成本方面，Jet Alice 200美元/飞行时的耗能成本也比传统涡扇发动机的1000美元/飞行时更具优势。不过，占Jet Alice总重60%的电池单元（3.7吨）造价不菲。

“我们没有订单问题，我们只有产能问题，”Eviation公司总裁Omer Bar-Yohay自信地宣布首架Jet Alice将在2022年交付。据其介绍，美国的海角航空（Cape Air）已经签下了两位数的订单，并将执飞美国东海岸往返加勒比群岛的航线。

Jet Alice 图源：Israel21c

除了混动和电动技术，在Paris Air Lab展厅内，法国赛峰还给出了另一种答案：可替代燃油。赛峰的工程师已经成功地从木屑中提取出了热值、质量与航空煤油相若的燃油。若以全生命周期计算，可替代燃油相比传统煤油减少了60%的碳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