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刺猬公社 御寒

编辑|石灿

2018年8月24日，我和朋友正在泰国旅游途中，躺在芭提雅海滩的长椅上享受海风。我问她：

“你说，他们会不会在今晚的演唱会上宣布解散？”

朋友发出一声爆笑：“说真的，还不如解散呢。”

当天晚上，TFBOYS在北京工体举办了五周年演唱会。他们没有宣布解散。

不要误会，我和朋友都不讨厌TFBOYS。相反，五年前我们就追过三小只，我最喜欢王俊凯，她最喜欢王源。我赶到上海为他们送过机，她排队参加过他们的专辑签售。

而现在，我们会互相转发TFBOYS的消息，调侃道：“他们怎么还没有解散？”

今晚是TFBOYS六周年演唱会，三个人比出道时更加成熟和优秀，而我不再喜欢TFBOYS了。

六周年当天合照。图源：微博@TFBOYS组合

“谢谢叔叔阿姨帮我们投票。”

《偶像练习生》和蔡徐坤让“练习生”一词火遍全网。很少人知道的是，国内第一个从练习生制度中诞生的偶像组合，就是TFBOYS。

练习生制度最早是日韩一种挖掘新艺人的方法，被发掘的练习生在公司训练后才可以正式出道。2009年，北京时代峰峻公司首次将练习生制度引进国内，成立了TF家族的项目。王俊凯作为中国最早一批练习生的一员，在2011年初进入时代峰峻开始训练。

TF家族第一批练习生（左二王俊凯）。图源：@TFBOYS组合

日韩的练习生制度残酷而艰辛，TF家族也不例外。加上缺少经费和资源，没有人看好这个简陋的练习生项目。第一年结束后，第一批练习生中只有王俊凯坚持了下来。第二年王源加入，TF家族形成了以王俊凯、王源为中心的格局，准备等他们成年后再正式出道。

王源练习时压腿

TFBOYS提前出世，要感谢当时优酷对UGC内容的支持。2012年2月，王俊凯的翻唱视频《囚鸟》获得优酷首页推荐，让TF家族的练习生第一次走进大众视野，之后王源翻唱的《旋木》，王俊凯翻唱的《我的歌声里》，以及TF家族合作的《洋葱》，都获得了不错的传播效果。

直到TFBOYS出名后，才不断有人发现，当初在人人、优酷上广泛流传的《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里的两个小孩，就是王俊凯和王源。

王俊凯和王源翻唱《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这一系列视频的成功，为TF家族积累了一定人气，也让时代峰峻意识到：时机到了。6月份，时代峰峻邀请了擅长舞蹈的易烊千玺加入TF家族，与擅长唱歌的王俊凯、王源一起组成了TFBOYS，在2013年8月6日正式宣布出道。

这时，最早进入时代峰峻的王俊凯正好练习了两年半。

2013年10月4日，重庆日月光广场，一个简易舞台，一块背景板，个位数的工作人员和百余位粉丝，再加上穿着淘宝爆款的三小只——这就是TFBOYS出道后的首唱会现场。和现在动辄几万粉丝的演唱会相比，实在上不了台面。

TFBOYS首唱会。图源：微博@TFBOYS组合

缺少专业的业务能力训练和团队包装，早期的TFBOYS用一个字形容就是“土”。写真是在学校操场上拍摄的，粉丝会是在商场里举办的，舞蹈视频是在酒店庭院里录的。MV制作粗糙，三个人的表演十分腼腆和僵硬，说话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打扮也只能用非主流来形容。

作为偶像练习生制度的开荒者，TFBOYS面对着无数的障碍、质疑和未知的恐惧。为数不多的粉丝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三个“土嗨”的小孩和背后穷酸的公司，会从重庆街头走向全国。

所以，当TFBOYS三小只穿着笔挺的西装，留着圆圆的西瓜头，走上第二届音悦V榜年度盛典的绿毯时，粉丝们几乎热泪盈眶——那种感觉，就像是砸锅卖铁供儿子读书，最后他争气地考上了大学。

2014年4月15日，TFBOYS出道后第一次站上大舞台。粉丝们在颁奖典礼现场疯了一样地帮TFBOYS投票，砸钱给他们刷鲜花，将“内地最具人气歌手”“音悦直播人气歌手”两个奖项送到了他们手里。

图源：微博@TFBOYS组合

三个人登上颁奖台的时候，紧张得直发抖。作为队长的王俊凯在获奖感言里说：“谢谢叔叔阿姨帮我们投票。”

“掏粪男孩”的诞生和消失

TFBOYS的爆红毫无逻辑可言。

此后的TFBOYS就像是装了引擎，疯了一样地走红。2014年6月，TFBOYS上了《快乐大本营》；7月，他们发行了《青春修炼手册》，并带着这首歌登上了中央电视台和湖南卫视的中秋晚会；9月，受邀担任央视公益节目《开学第一课》的表演嘉宾；12月，受邀出席“尖叫2015爱奇艺之夜年度盛典”，获得年度最受欢迎组合、年度金曲两个大奖。

2015爱奇艺尖叫之夜。图源：微博@TFBOYS组合

他们的粉丝数从十万量级一跃跳到百万量级，三小只在电视和网络上的曝光率越来越高，甚至开始可以和顶级明星同台。

当“养成系偶像”真的被“养成”的时候，没有谁会比老粉更高兴。我迫切地点开相关微博的评论，想看大家怎么评价他们，却愣在四个刺眼的字上。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掏粪男孩”这个词。

2015-2016年期间，可能是人们对TFBOYS恶意最大的一段时间。难听的话实在太多了，不知情的好朋友在我面前将他们叫做“掏粪男孩”的时候，我也只能一笑而过。

粉丝和路人之间的战争是永无止境的，他们看不惯对方，还永远要掺上一脚。

很多路人为自己黑明星的行为辩解，理由是“一粉顶十黑”，就算脑残粉人人喊打，但是把对粉丝的仇恨转移到明星身上，这个逻辑本身就是不成立的。而粉丝总会对路人说：“你们知道他们有多努力吗？”事实是，路人不知道，路人也不想知道。

人们的喜欢和讨厌并不相通，太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了。

第一次上春晚。图源：微博@TFBOYS组合

有人将从前路人对TFBOYS的恶意，归因于他们的年纪。“他们明明只是童星的年纪、少儿的样貌，却被绝大多数所谓粉丝按照‘未来情人’来对待，他们的很大一部分粉丝借由他们来满足的，是一种普罗大众不太能够理解的心理诉求。”

事实上，未成年偶像出道在日韩，或者中国港台地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小虎队出道时，陈志朋只有17岁，苏有朋只有15岁。但在内地，练习生模式和偶像制度还未普及，开荒的过程中，TFBOYS不幸地成了舆论的靶子。

TFBOYS没有前车之鉴，却成了后事之师。TFBOYS成功后，练习生成了内地娱乐圈的新生力量，《偶像练习生》和《创造101》更是为中国开启了“偶像组合元年”。

现在已经很少人再用“掏粪男孩”称呼他们，一方面，恶意的矛头转向了其他流量明星，另一方面，随着三小只的陆续成年，他们也从童星变成了少年偶像，定位也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

可以明显地看出，各自成年之后，三个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甩掉TFBOYS的标签。TFBOYS的全称是The Fighting Boys（奋斗男孩），非常适合早期的他们。走红之后，这个俗气的名字就有点喊不出口了。

第一张专辑《爱出发》时的造型

TFBOYS早期的歌曲的确不够“高级”，不再适合成年偶像表演。更重要的是，在团粉眼中，TFBOYS是“一起长大的约定”，但在很多路人眼中，TFBOYS依旧是“幼稚、土味、做作”的代名词。

他们很少再唱起TFBOYS的组合歌，帮助他们出圈的《青春修炼手册》也成了三个人不想再提起的黑历史。除了微博账号名字前加上了TFBOYS以外，三人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TFBOYS的影子。

消失的不仅是“掏粪男孩”，还有最初的TFBOYS。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于我而言，对TFBOYS的感情，远比对王俊凯、王源和易烊千玺三个独立个体复杂得多。

如今的TFBOYS，人均7000万微博粉丝，说是顶流也不为过。但在2014年3月，我刚喜欢上他们的时候，三个人中粉丝最多的王俊凯只有30万粉丝。就这个粉丝量，还是靠着《男生学院自习室》、以“兄弟情”打开知名度后的数字。

为了刷TFBOYS，我专门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第一个月发了800条微博。我就像在追一个观察类综艺节目，主题就是“TFBOYS是如何长大的”。

没有像样的行程，没有高额的报酬，甚至没有人能肯定练习生模式在国内可以成功。谁也想不到，这三个十三、四岁的小男生，会在日后亮相春晚，在工体开演唱会，走进人民大会堂，甚至登上联合国的舞台。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一切都成为事实之后，娱乐圈却再也没有TFBOYS了。

团粉和三家唯粉的评论

如今的王俊凯、王源和易烊千玺，在各自的领域风生水起，有自己对人生的安排。三人分别开了自己的工作室，个人微博粉丝均已经过7000万，而组合官方微博账号却只有1800万粉丝。

在SOLO曲和个人资源越来越多的同时，团体的节目和代言越来越少。由于各家唯粉水火不容，三人几乎不再上同一个综艺节目，参演同一部电影。几乎只能在春晚、节庆晚上等大型节目上才能看到三个人同框，一同框必上热搜。

尤其是成年后，三人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人设，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王俊凯有固定综艺《中餐厅》，王源参加了《我是唱作人》，易烊千玺成了《这就是街舞》的导师，也分别有了《天坑鹰猎》《地久天长》和《长安十二时辰》的口碑之作。

今年7月12日，TFBOYS按照惯例，在周年演唱会前出了一首新单曲《我的朋友》。三个人上一次一起发表新歌，是去年8月周年演唱会前出的《喜欢你》和《最好的那年》。随后，王俊凯、王源和易烊千玺陆续发表了个人新歌。根据豆瓣的数据，三人各自单曲的评分人数分别超过10000、5000和14000，而团歌《我的朋友》只有不到1000人评分。

据录音师和知情人爆料，TFBOYS的新歌是分开录制的，连专辑写真也都分开拍摄合成在一起的，而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P合照了。《我的朋友》的副歌中唱道，“朋友是和你一起流汗，朋友抵挡时间的考验”。TFBOYS却没有抵挡住时间的考验。

《我的朋友》写真照。图源：微博@TFBOYS

2013年出道那天，TFBOYS发布了组合形象宣传片《十年》，视频里说：“即使十年后我们没办法成功，我们也离梦想靠近了十年。”因为这个视频，TFBOYS和粉丝之间一直有个“十年之约”。

令人唏嘘的是，当他们离成功越来越近时，离彼此却越来越远。十年还未到，TFBOYS已经走上了巅峰；这个“十年之约”，也成了TFBOYS不解散的唯一理由。

时至今日，组合已经形同虚设，我的观察类综艺节目也走向完结。当初看着TFBOYS努力时得到的欣慰感和成就感，随着王俊凯、王源和易烊千玺的分道扬镳，不复存在。

我不再喜欢TFBOYS了，但我祝福王俊凯、王源和易烊千玺，在未来或许很少交叉的道路上，永不后悔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