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说财经 陶仔

编辑|苏文

化着烟熏妆，双手插裤兜，到处捣蛋的小魔头，像极了邻居家求关注的熊孩子，长期霸占暑期档银屏，《哪吒》的票房收入不断刷新高，出海的新闻也给中国动漫挣足了脸面。

上一次引起全民讨论的电影，还是春节档的《流浪地球》，承载了中国科幻片的全部寄托；再上次的《我不是药神》，一夜之间引发了对创新药的争论，对药价改革寄予厚望。

好的电影带给我们思考，好的电影也离不开背后导演们的死磕，离不开资本的支持。

但《哪吒》和《流浪地球》、《我不是药神》背后的资本却不太一样，前者光线传媒一边赚钱养家，一边死磕动漫，是影视行业的良心企业；后者北京文化一边淘宝押宝，一边套利“割韭菜”，游走于资本游戏。

虽然北京文化押中了《战狼2》、《流浪地球》、《我不是药神》等票房爆款，市值却不足60亿元。与250亿市值的光线传媒、120亿市值的华谊兄弟相比，还相差甚远。“赚了吆喝却赚不到钱”，北京文化的盈利能力如过山车般刺激，加上管理层的频繁套现，投资者也直接用脚投票。

近期，北京文化发布半年报，公司上半年营收621.75万元，同比下滑79.54%；净利润亏损5560.32万元，上年同期为4423.54万元，同比下滑225.7%；《流浪地球》的收益未纳入本期，但来源于该影片的收益约为2.4-2.8亿元，这个利润相当于2018年净利润（3.26亿）的73.62%-85.90%。

复盘下来，北京文化转型影视，从无到有，一鸣惊人。背后的男人——宋歌，功不可没。但并购巅峰之后，宋歌还将如何？背后的资本又何去何从？

1、宋歌入场，“买”上巅峰

北京文化转型做影视是在2013年底。

转型前的北京文化还叫京西旅游，主业是以北京市潭柘寺、戒台寺、灵山、妙峰山“两山两寺”核心景区为主的旅游业。靠着两山两寺，却要维持一个上市公司的盈利，公司打起了功德箱的主意，功德箱变“小黑箱”，不仅被国家旅游局警告，也扭转不了旅游板块的颓势。

刚接盘不久的民营房企大股东丁明山要为公司另谋出路，看着好朋友王健林的万达影视去排队上市了，加上自己和娱乐圈的关系也不错，丁明山也看上了影视板块。立刻招兵买马，他看中了刚从万达影视离职的宋歌。

宋歌是名传奇人物，到处有他留下的传说，但没人反驳也没人追认，假作真时真亦假。

他懂影视，在影视圈如鱼得水。据说，宋歌父母都在央视工作，高考填志愿要么清华要么北京广播学院，对电影爱到不行。财务自由后，宋歌先后在完美时空、万达影视等任职过，自称投资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徐克的《七剑》，眼光独到；后来投资拍摄了第一部“小妞电影”《非常完美》，开创了《失恋33天》小女主电影模式；错过了徐峥处女座《泰囧》，错过了周星驰的《西游降魔传》。

他更懂投资，资本运作胜过一批批金融专家。他曾在清华紫光通讯做过投资，甩开了同龄人，实现了财务自由；加入万达之前，宋歌认识IDG熊晓鸽、赛富阎焱，管理过他们联合发起的星空大地文化传媒投资基金，却因收益分配问题低调退场；还担任过厚德前海基金管理人；进入北京文化管理层后，同时担任北京富德启迪投资控股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与富德生命人寿的关系也不言而喻。

丁明山看中了宋歌强大的影视圈号召力，也看中了他高超的资本运作潜力。

一拍即合，北京文化溢价1.5亿元收购宋歌控股的西藏名隅精泰投资有限公司，宋歌一个月内倒手赚1亿。旗下光影瑞星（后改名摩天轮文化）虽无实际业务，但手中握有的资源却十分诱人，有高晓松为制片人的电影《同桌的你》；有从华谊兄弟离职的诸多大将，包括“金牌监制”陈国富，并与摩天轮签署了3年的合作框架协议；包括曾任华谊兄弟宣传总监的杜杨，熟知电影开发、制作、宣传、发行一条线的大咖。

溢价换来如此多的资源，对一个刚转型就能看到盈利希望的公司而言，1.5亿值了。

事实也证明如此。《同桌的你》在2014年收获4.55亿元票房，为北京文化带来3870万元收入；摩天轮文化选中《心花路放》保底发行，获得11.69亿元票房，成为当年国产电影票房冠军，为公司带来1.9亿元收入。

宋歌坐稳了总经理的位置，试图完成在万达受阻多年的雄心壮志。他认为，电影行业就是模仿美国的经营模式，模仿好了就成功。在万达时代，宋歌心心念念想做行业的垂直整合，做一家集院线、制片和经纪于一体的影视公司。“我跟王健林董事长说，你现在已经有院线了，将来把王京花他们拉过来，把陈国富、郑晓龙、张艺谋这些全都签到万达来，变成一个有经纪、有制作、有院线的托拉斯。”不过，前首富心系地产，虽然认可但未付诸行动，宋歌壮志难酬。

在北京文化试水影视，第一步就大举成功，丁明山再放权，宋歌大展拳脚，开始了并购浪潮。2014年，北京旅游正式改名为北京文化，全面进军影视行业。

宋歌先是收购了影院经营公司艾美影投变为子公司，又完成定增募资33.14亿元，引入资本大佬富德生命人寿，借此收购世纪伙伴、星河文化、拉萨群像，并增资艾美影投，实现院线、制作、经纪一体化的影视公司。

世纪伙伴：投资13.5亿，纳入了华谊兄弟的高管娄晓曦。公司旗下有导演张黎工作室（代表作《大明王朝1566》）、徐浩峰工作室（代表作《一代宗师》），编剧严歌苓工作室（代表作《金陵十三钗》），制作人边晓军、胡晓峰、胡凡、吴林励等人。

星河文化：投资7.5亿，纳入了“内地经纪教母”王京花。影视圈另一号传奇人物，人称“花姐”的她早期带走陈道明、刘嘉玲、梁家辉等一众明星，从华谊经纪转投橙天娱乐，几乎掏空了华谊兄弟，引起行业大地震。如今，她带着50多位演员加入了北京文化。

拉萨群像：投资4.2亿，希望纳入金牌监制陈国富，又是华谊兄弟的旧人，不过该收购没得到批准。

宋歌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北京文化聚集了一帮能人将士，已经覆盖电影、电视剧制作、经纪公司、院线。为了补足综艺板块，宋歌找到了清华EMBA校友夏陈安。夏陈安也是一个赌性很高的人，与力推保底发行的宋歌趣味相投。陈夏安自2008年加入浙江卫视来，首创节目制片“对赌”投资模式，倡导推行电视大片和节目季播化，先后打造《中国梦想秀》、《中国好声音》、《奔跑吧兄弟》等现象级节目，“中国蓝”成就了浙江卫视。

一路高歌买买买，强大的团队加盟，北京文化在一批影视股中脱颖而出。赶上了文娱投资的和A股大牛市的浪潮，北京文化股价从2013年底的6.41元飙升至2015年6月的41.2元。此后3起3降，第二年6月，股价回落至23.52元。

这时，宋歌想再玩一把收购，目标是关联公司北京聚合影联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这可不是简单的影视公司，该公司与宋歌、杜杨、富德生命人寿都有关系。据企查查信息，2013年，杜杨任聚合影联的法人代表，宋歌也通过光影瑞星投资了聚合影联；直到2014年底，西藏名隅、摩天轮文化才退出，换成了西藏另一家投资公司；2015年7月，生命人寿通过重庆水木诚德文化产业股权投资基金持股28%。几经变更，不到一年时间，北京文化就发布公告拟收购聚合影联100%股权，不过2个月后，公司又发布公告终止收购。

宋歌嗅到了监管的味道，主动终止了收购。当时，万达院线重组万达影视、乐视网并购乐视影业、华谊兄弟收购英雄互娱的交易悉数告吹，监管层已经对影视文娱的定增并购亮起红灯。安静了2年后，北京文化才又浮出水面，开始了股权投资、设立基金等操作。

不得不说，在宋歌的大举进军下，北京文化转型成功，走上了巅峰。

2、保底发行，“赌”在成败

不同于做内容的王中军、王长田，宋歌是个生意人，懂资本，懂炒作。

除了买买买的刺激，北京文化也选择了保底发行的方式，不断押宝，屡次刷存在感。

知道电影上映后的票房如何分配的，就知道为什么保底发行可以激出浪花来。中国电影票房分配要先扣除3.3%的特别营业税、5%的电影事业专项基金，剩下的91.7%的票房用于分账，称作净票房收入。在净票房收入中，中影数字电影发展有限公司先征缴1%~3%的发行代理费，票房越高代理费越低；影院和院线占其中的56%，出品方（即投资人）、制作方、发行方按照协议分配剩余的43%左右。

电影除了制作需要成本，宣传、发行也需要成本。

投资人不差钱时，可以独自承担发行费用，这样给发行方的代理费就只有2%-5%，出品人和制作方获益更高，比如爱钱的星爷喜欢这种方式。但若发行人特别看好电影票房，也会要求多分一杯羹，他们垫付发行费用后，代理费就能达到8%-15%，若以保底发行的方式，代理费还能更高，比如《战狼2》。但也可能看走眼，票房不如预期，承担收不回垫付资金的风险，比如《二代妖精之今生有幸》。

在中国电影行业，渠道的话语权偏高，衔接着电影上下游的关键点，也直接影响票房收入。不信你看，万达院线在黄金周给《我不是潘金莲》少排了片，自称老炮儿的冯导也放下了架子，在微博上大大咧咧地骂了起来，指责恶意排片影响票房，还是保底发行方耀莱影视发动旗下影院，排片高达80%，这才稍微挽救了票房。

除了院线，发行方的话语权也强。若能押宝某个爆款，可以多分得更高的票房收入，体现在业绩上也是漂亮的。

像《战狼2》大获成功，票房收入达到56.79亿元，皆大欢喜。北京文化、聚合影联和北京登峰国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吴京是实控人）签订保底发行协议，北京文化出资1.4亿元保底费用，聚合影联出资6000万宣传费用、7759.41万元保底费用。

票房大卖，保底发行赌赢了，北京文化因此获得了3亿的收入。

这不是北京文化第一次尝到保底发行的甜头。早在转型期，北京文化就押中了《心花路放》，被称赞开创了保底发行模式，又获得1.91亿的收入，名利双收。时隔3年，北京文化才又为《战狼2》保底发行。2017年底，北京发行又为《二代妖精之今生有幸》保底发行，但以失败告终。

开创者却只有3次保底发行。反观国内电影行业，《心花路放》的成功案例诱惑了无数资本。上到高成本的动作大片，下至清新文艺的小成本电影，均采用保底发行，既将资本的钱投了出去，又炒作了电影，至于票房，导演可能在乎，资本可能不在乎。

北京文化却在保底发行的路上戛然而止！自2018年以来，宋歌再没有为哪个电影做过保底发行的冲动事。即使再看好《我不是药神》，“宁浩+徐峥”的组合再诱人，北京文化也只是联合发行，传闻真正的保底方是一个基金，保底20亿元。

“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20％，就会活泼起来；有50％，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资本论》

保底发行变味了，已经不再是好莱坞工厂式的分工合作，而是变成了制作方披上了资本外衣的赚钱工具。

如今的北京文化，对“豪赌”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账上没有余粮，资本逐渐离场。

3、散了，分道扬镳的股东和高管

当岁月静好时，股东也乐享其成。但出现波澜时，资本最先离场。

《战狼2》一炮走红后，北京文化逆势涨了9天，就被一纸减持公告浇灭热情，狂欢戛然而止，5位高管累计减持套现3000万元。除了杜杨，其他4位高管都是丁明山的旧部，不仅有抵挡不住高点减持的诱惑，更多是随着丁明山的步伐，弱化控制权。

在宋歌通过定增引进富德生命人寿时，丁明山还与张峻争夺过大股东的位置，生命人寿增持1.11亿股后，丁明山又增持643万股，略高于生命人寿。此后，两方就维持着0.3%的股份比例差异，僵持不下，公司没有了实控人。

但丁明山也明白控股的可能性低，他的旧部在宋歌大展拳脚时纷纷退场。新人全面接盘，宋歌为董事长，娄晓曦担任副董事长兼任总经理，杜杨、王京花、夏陈安担任副总，生命人寿张峻妻妹陶飞霏也化名陶蓉进入董事会。

但好景不长，新团队也分崩离析。

除了大股东华力控股将股权质押，被动减持之外，新的定增股东们也动作频繁。2018年底，西藏九达投资所持的6.64%、石河子无极股权投资5.32%也几近全部质押。今年，质押股权的这3位股东纷纷开启了被动减持模式。

不仅股东们萌生退意，高管们也纷纷减持。

2018年，娄晓曦控股的西藏金宝藏减持了4次，还质押了529万股；今年7月，部分质押股份涉及违约，累计被动减持401.55万股。就在几天前，娄晓曦从北京文化离职了。别忘了，他还是世纪伙伴的实控人，他离职了，下一步上市公司是否要剥离这13.5亿收回来的资产呢？

王京花控股的西藏金桔文化减持2148万股后，却让儿子董子健增持了1908万股，位列第7大股东。宋歌本人也在2018年减持一半股份，目前持股数量仅为157.5万股；杜杨、陶蓉也纷纷减持，目前持有不到50万股。综艺大佬夏陈安，早在2017年就已经离开了北京文化。

人去楼空，却不见富德生命人寿半点动作，不增持不减持不质押。

早在2016年，生命人寿还有一些资本动作。北京文化曾计划收购聚合影联100%股权，这个公司就是富德生命人寿间接持股25%的企业，后因影视监管政策终止了收购。然后，聚合影联又与北京文化一同保底发行《战狼2》，没有等到票房爆发，就半途退出。就在这个时候，富德生命人寿放弃了和丁明山争大股东位置的明面抢夺，一直静悄悄。

但在电影作品里，我们偶尔跟着公告能看到生命人寿的身影。富德生命人寿旗下的重庆水木承德文化产业基金，和北京文化联合投资了《特警队》；重庆水木是宁浩控股的天津坏猴子影业的股东，还投资了尚未上映的宁浩下一部电影《热带往事》；也是郭帆文化传媒公司持股51%的控股股东玖州建圆的控制人，投资了《流浪地球》……

从台前到台后，富德生命人寿是主动，还是被动？不可否认的是，在其几乎隐匿的时间里，他却成了中国电影市场最大的受益者之一。

4、结语：认真就输了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家看似没有控股股东的影视公司“壳”之下，集结了影视圈一众幕后大佬。聚集在一起后，讲了几个动听的故事，就散了。

人心都散了，作品还能指望什么呢？

暑期档，光线传媒的《哪吒》风风火火，北京文化黯然失色。汇聚了名导李少红、名角白百何、黄觉、吴刚、刘嘉玲的《妈阁是座城》，票房不过5000万元；出品、制作、发行一条线的《跳舞吧！大象》票房不到4000万元，喜剧担当艾伦也在憋红了脸尬笑；历时两年策划、制作，多次更名终得公映的《直播攻略》收获票房5万元……

不仅票房惨淡，账上也快没余粮了。北京文化近5年的净经营现金流合计为-4.19亿元，2019年中期为-7.06亿元。自身不能造血，难怪不敢豪赌了。发可转债的计划也终止了，3个并购项目附带的15.88亿商誉还高挂头顶……

估计宋歌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减持套现，落袋为安，再安心做好职业经理人的角色就好了吧。

影视圈从来不缺故事，较真干嘛呢？看看华谊兄弟，卖艺术品也能保生存。再说，北京文化还有4年30亿投资的IP级《封神三部曲》呢，背后还有大金主，资本总能玩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