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刘芳

当地时间9月9日，正与议会就脱欧议题打得不可开交的英国首相约翰逊（Boris Johnson）离开伦敦，访问与其唯一存在边界的欧盟邻国爱尔兰。他坚称不论议会今天的表决结果如何，都将不寻求延期脱欧。而爱尔兰总理瓦拉德卡（Leo Varadkar）则警告说，此前约翰逊所主张的无协议脱欧（即俗称的“硬脱欧”）绝不可能发生。

据BBC报道，这是约翰逊入主唐宁街10号以来首次与瓦拉德卡进行面对面会谈。从新闻发布会现场实录来看，双方对目前的僵局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约翰逊关于无协议脱欧的表态和之前也有所不同。

瓦拉德卡认为：“如果英国在10月31日甚至1月31日无协议离开欧盟，脱欧的故事并不会结束。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净身出户’（clean break）。相反，我们只是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瓦拉德卡警告，无协议脱欧将给英国和爱尔兰人民带来严重的破坏。英国和爱尔兰将不得不重启关于公民权利、金融体系和爱尔兰边境的谈判。但即使约翰逊在10月31日前和欧盟达成脱欧协议，让其余31个欧盟成员国的议会迅速通过这项协议也将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还表示，英国脱欧已经占据欧洲的政治议题太久了。爱尔兰希望英国在欧盟峰会上解决这个问题。

和瓦拉德卡不同，约翰逊对英国的未来充满了信心。首先他强调绝对不会向欧盟申请推迟10月31日脱欧的最后期限，即使议会已经在本月6日通过法案要求他这样做。并且他相信英国一定可以和欧盟在10月18日（欧盟峰会的最后一天）之前达成协议。

对于近期与议会的纷争，约翰逊同样展示出了乐观主义精神。他表示：“无论议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绝对不会气馁。”

一向对无协议脱欧不置可否的约翰逊还在记者会上还突然表示：“无协议脱欧是我们所有人都要为之负责的治国之道的失败”。但这立刻招来了英国脱欧党领袖法拉奇的批评。 

法拉奇在推特上表示：“约翰逊这小子突然消失不见去了都柏林，竟然说无协议脱欧将是治国的失败。他现在孤注一掷地走在梅的脱欧道路上，这样下去北爱尔兰将和英国的其他地方分离。彻底脱欧才是唯一出路。”

除了无协议脱欧，双方最大的争论焦点还是关于爱尔兰硬边界的“后备方案”（backstop）问题。

约翰逊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英国政府有非常充足的“后备计划”替代计划，只是不想和媒体分享而已。但瓦拉德卡却说，英国并未提出任何一个合法且可操作的“后备计划”替代方案。

较早之前约翰逊曾表示，除非取消“后备计划”，否则他不会签署任何脱欧协议，因为这是“反民主”的条款。但瓦拉德卡坚称，为了避免在北爱尔兰和爱尔兰之间出现海关边防的硬边界，任何脱欧协议里必须包括“后备计划”。

那么到底什么是“后备计划”？为什么它会成为英国和爱尔兰争执的中心呢？

由于民族、宗教和历史的不同，自1166年开始爱尔兰人就一直处于反抗英国统治的战争之中。1921年，英国与爱尔兰临时政府签订和约，承认爱尔兰南部26郡为自由郡，北方6郡仍留在英国，成为“北爱尔兰”地区。

但这个政治协议并未带来人们期望中的和平。在1923年至1968年期间，爱尔兰边界的紧张局势恶化，最终引爆民族主义冲突。在1968年其后大约三十年的时间里，北爱尔兰爆发了一系列多方流血事件，这被外界统称为北爱尔兰问题（The Troubles）。

加入欧盟以后，北爱尔兰和爱尔兰两个司法管辖区之间的货物和服务贸易几乎不受任何限制。这是因为英国和爱尔兰同是欧盟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的一部分，所以产品不需要进行海关或标准检验。

这样几乎“无边界”的爱尔兰方便了人员流动、贸易往来，也在无形中化解了近千年来的爱尔兰和英国的纷争。界面新闻早前报道，每年这个无形的边界会被跨越1.1亿次，身处两边的人们可以在一边居住，而到另一边工作或者购物。

但是，在英国脱欧后，所有的一切都将可能被改变。爱尔兰岛上的两个地区有可能将要受到不同海关的管辖，这意味着人员和商品或被迫在边境接受检查。

因此欧盟和爱尔兰坚持协议中需要保留“后备计划”，以保持北爱尔兰和爱尔兰的开放边界。这将使英国与欧盟在未知的期限内保持紧密的联系。

在今天的记者会上，瓦拉德卡明确表示爱尔兰反对英国对北爱尔兰再次进行直接统治。 

但作为英国首相，约翰逊则认为：“没有任何一个重视独立和自尊的国家会签署像后备计划那样剥夺经济政治独立的条约。”

所以从今天双方的表态来看，“后备计划”依然无解，双方无法在这个重要问题上达成共识。

就在约翰逊在都柏林与爱尔兰总理会面之时，英国议会即将就其第二次提出的提前举行大选的草案进行投票。按照之前约翰逊的要求，这是今晚议会被正式休会至10月14日之前的最后一次投票议程。舆论批评约翰逊此举的目的是为议员们阻止政府“无协议脱欧”设置障碍。

分析人士指出，正如一周前约翰逊在议会接连惨败的结果一样，提前举行大选动议获得通过的几率不大，因为约翰逊已经失去了大多数议员的支持。

不仅如此，约翰逊政府公然藐视议会法案的态度也引起了激烈的反弹。

当地时间9月4日，英国议会下院以327票支持、299票反对的结果通过一项旨在阻止“无协议脱欧”的法案。法案要求如果英国和欧盟在“脱欧”截止日期10月31日前没有达成协议，首相必须向欧盟致信请求延期“脱欧”。两天后，这一法案在议会上院通过。

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确实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

《每日电讯报》今日消息称，约翰逊政府正在制定计划，商讨如何在“不触犯法律的情况下破坏”英国延期脱欧，绕过议会法案。

一项正在被认真考虑的计划是，约翰逊政府可以在遵守议会要求递交延期申请的同时发出一封信函，表明英国政府不希望延期脱欧。而欧盟将不得不询问政府的意愿和政府达成一致。

在今天的早间节目上，约翰逊内阁中的保守党脱欧派也表示，如果真想的话，唐宁街10号有20种可以绕过议会的方法。

约翰逊政府如此公然挑衅议会的态度使议员们和法律界一片哗然。 

威尔士民族主义政党Plaid Cymru议员罗伯兹（Liz Saville Roberts）表示，她已经向各反对党领导人提议，一旦约翰逊政府公然藐视议会违反法律，议会应启动罢免程序。虽然在英国历史上从未有首相被罢免，但在2004年约翰逊本人支持了对时任首相布莱尔的罢免动议。当年布莱尔因蓄意误导公众，并错误地将英国拖入伊拉克战争而险些被扳倒。

英国刑法律师协会向约翰逊政府发出了正式谴责，警告他们无视法律的刑事后果。

协会主席古德温 (Caroline Goodwin) 在声明中说：“任何无视法治并跃跃欲试要违法的政府都会破坏整个司法系统，为暴民统治和无政府状态扫清障碍。连政府领导自己都威胁要触犯法律，还怎么保证对罪犯进行‘恐怖统治’？当政府自身都宣布可能违法时，我们是不能指望人们尊重并遵守法律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就是法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