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技蟹

直接支配人们行动的不是思想，而是物质利益和思想利益，由思想所创造的世界观念经常像扳道工一样，决定着利益火车头所推动的行动轨迹.——马克斯·韦伯

阿里20周年印证了一个简单道理：现实世界是人们思想的产物。阿里10万多的员工有个共识——阿里巴巴这20年的胜利，是阿里文化与价值观的胜利。

1999年的春晚，许多人都记住了《常回家看看》这首歌，最好的小品是赵本山、宋丹丹与崔永元跨界合作的《昨天今天明天》。也是这一年，一度被人当作骗子的马云，灰头土脸地从北京回到杭州，再次创业，东拼西凑，凑来了50万元，3月10日，正月二十三，阿里巴巴创立，不过，领取营业执照领取却要再等半年，时间是1999年9月9日。

此后阿里巴巴将9月10日作为公司的生日纪念，这是教师节，这一天也是马云的生日。

马云做过英文老师，善于演讲，有迷人魅力。杭州城西一个城郊结合部的小区里，屡败屡战的马云再次向他的团队描绘未来，他说了阿里巴巴的三个愿景：一、阿里巴巴未来要成为服务中国中小企业的一家电子商务公司；二，阿里巴巴在未来要成为市值50亿美元的企业；三、阿里巴巴要做持续发展80年的公司——这一愿景后来改为102年，横跨三个世纪，时间是2004年。

时间确实是最好检验者。如你所知，第三个愿景还在继续努力，前面两个均以实现。阿里土话说，“梦想不足以让你到达远方，但是到达远方的人一定有梦想”。

阿里巴巴创业初的三个愿景，生根发芽，延伸出阿里巴巴特有的文化与价值观。

使命、愿景、价值观、战略、管理制度、日常种种言行举止等等，抽象为企业文化，阿里巴巴经常提文化与价值观：文化是企业资产的无形，价值观是企业文化导向与准绳，又或者说，文化是保障“正确地做事”，价值观是保证“做正确的事”。

早在2002年6月11日，宁波阿里巴巴会员见面会上，马云说：“公司要用一个统一的价值观。我们员工来自11个国家和地区的员工，有着不同的文化。是价值观让我们可以团结在一起，奋斗到明天。今天想跟大家讲，使命、价值观、目标是任何一个企业，任何一个组织机构一定要有的东西，如果没有这三样东西，你走不长，走不远，长不大”。

2019年9月10日，20周年大会前，阿里巴巴公布了升级后的价值观——“新六脉神剑”。“新六脉神剑”的诞生，历时14个月，阿里巴巴举行了5轮合伙人专题会议，累计467名组织部成员参与了海内外9场讨论，从一个字到一个标点符号，修改过20多稿，最终出炉。

“新六脉神剑”价值观由六句阿里土话组成，每一句话背后都有一个阿里发展历史上的小故事，表达了阿里人与世界相处的态度——客户第一，员工第二，股东第三；因为信任，所以简单；唯一不变的是变化；今天最好的表现是明天最低的要求；此时此刻，非我莫属；认真生活，快乐工作。

张勇说，“我们花这么大的代价、这么大的投入去做这件事情，最重要的目的是寻找我们的同路人，走向未来、走向102年，走好未来5年、10年、20年的同路人”。

阿里为什么要升级价值观？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我们先从阿里价值观历史说起。

一、缘起“独孤九剑”，凝练“六脉神剑”

2001年，52岁的关明生空降阿里巴巴，出任COO，与共和国同岁的他，履历光鲜，出生香港，毕业于剑桥工业学院，1986年加入GE中国，这一干就是15年。百年GE完成了多轮自我更替，关明生的到来，将本就存在于阿里巴巴血液中的价值观用GE的经验进行了提炼、总结和固定下来。马云给了关明生很高的礼遇，自己二十平米的办公室一分为二，给了关半间。

2001年1月13日，办公室里，马云依旧滔滔不绝地谈起阿里巴巴，围坐周围的还有蔡崇信、彭蕾、吴炯、金建杭，关明生问马云，阿里有这么多好的理念，有没有写下来，马云停顿一下，沉默了一分钟说，“Savio（关明生的英文名），你讲的对，我们从来没有把他写下来”，关明生建议马云，从目标、使命、价值观，用三个方向来写。

马云讲到，阿里巴巴从成立的第一天开始，就确定了使命：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那么愿景和价值观呢？马云很快说，八十、十、一，也就是说，八十是要做一家发展八十年的企业，十就是世界十大网站之一，一就是只要是商人都一定要用阿里巴巴。

“哇，这句话很了不起，就是我们要干多长、多高、多远都讲了。发展八十年的企业，世界十大网站之一，只要是商人就一定要用阿里巴巴，目标客户也讲了，我们的目标客户是什么呢？就是商人。”关明生说。后来马云发现，他创办阿里巴巴的时候是1999年，是那个世纪最后一年，然后如果跨过现在这个世纪的100年，我们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横跨三个世纪，就是102年。

2004年9月10号，阿里巴巴把最初的“发展80年的企业”的愿景改为“成为一家持续发展102年的企业；成为全球三大网站之一；只要是商人就一定要用阿里巴巴”。

那么阿里的价值观呢？马云回复说，多了，于是拿出一叠纸出来，关明生分给彭蕾，将马云所说的与价值观相关的东西誊写下来，两人誊写了半个小时，在此之后，几个人讨论了7个小时，进行总结与提炼，最终有了“独孤九剑”。

阿里巴巴价值观的“独孤九剑”分别是：激情、创新、教学相长、开放、简易、群策群力、专注、质量、服务与尊重。

价值观取名时有个小故事，总结写下来的内容最终有九条，马云与关明生都是金庸迷，有人提议那是不是应该叫“九阴真经”，但大家马上意识到，九阴真经是梅超风的功夫，不是正道，需要换一个名字，马云立马说，“独孤九剑”。当然，“独孤九剑”也是风清扬的功夫，“风清扬”也是马云的花名。

与其他互联网公司不同，阿里巴巴的员工考核，由绩效与价值观两部分组成。随着员工增加与业务扩张，原有的“独孤九剑”的考核，开始显得繁复，为了更有效的传承价值观，阿里决定简化“独孤九剑”，时间是2005年，300多个员工聚集在一个小小的会议室里，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把九大价值观浓缩到了六个，于是有了阿里巴巴“六脉神剑”。

阿里巴巴价值观“六脉神剑”是：客户第一、团队合作、拥抱变化、激情、诚信、敬业。

“孤独九剑”的诞生与新千年伊始的互联网泡沫幻灭有关，关明生帮助马云提炼的阿里价值观。“独孤九剑”的落地是阿里巴巴B2B扛过这场寒冬的一个重要因素；“六脉神剑”的诞生，背景是淘宝起步，与巨头eBay殊死一战，这一年也诞生了支付宝，与B2B纯交易信息平台不同，淘宝所在的电子商务是个更复杂的社会化生态。“独孤九剑”与“六脉神剑”，见证了阿里巴巴波澜壮阔的20年历史。

二、客户第一，倒着看公司，倒着看世界

阿里巴巴价值观“六脉神剑”最重要的是“客户第一”。这是对传统的公司或企业价值观的一次颠覆。

“企业”、“公司”概念源自日本，《海国图志》中介绍说，“公司者，数十商辏资营运,出则通力合作，归则计本均分，其局大而联”，数百年来，国际社会各类公司都以“股东利益最大化”为第一原则，阿里提倡的“客户第一，员工第二，股东第三”，此前很少见。

阿里流行“倒立文化”，提倡倒着看世界，或用逻辑思辨，或用另一种视角看事件。“客户第一”，也如此。

应该说，“客户第一”是阿里巴巴的起点，也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这一使命的必然：“团队协作”和“拥抱变化”是支持这个“客户第一”的公司行为，至于个人行为，在公司使命与规范外，还要有激情、诚信、敬业。

“六脉神剑”中，“客户第一”是“做正确的事”，后面几项则是“正确地做事”。

2006年4月28日，马云在母校杭州师范学院演讲时说：

“我们提出了六大价值观，在我们公司称为六脉神剑。我们第一个价值观提出就是客户第一。在这个公司里面，我们跟别人可能不一样，很多人讲员工第一，我认为员工第一有点虚伪，我们聚在一起的目的是干什么，是为社会创造价值，是改变别人，是影响别人，服务好客户，是谁付我们钱的，不是老板付你钱的，是客户付我们钱的，不是投资者给我们钱的，是客户给我们钱的，所以客户永远是上帝，客户第一。因为如果觉得员工第一有可能变成大锅饭；股东第一，有可能像美国安然一样，欺诈，为了让股市搞上去，天天编故事，让股市上去。所以只有客户第一的公司才能持续增长地发展。所以我们提出这个第一点，在这个公司里面一切围绕着客户第一”。

客户利益，是保障员工利益与股东利益的前提，客户利益与员工利益的保障，也顺理成章地保证了股东利益得到保障——利己之心的现实起点是利他之行，“客户第一”是以因为始，纲举目张。

子贡问仁，孔子说，“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阿里的倒立文化与思辨也反映在它的战略布局上，譬如它的战略四步曲：终局、布局、定位、策略。战略思考当中最核心的是远见。远见是战略判断的前提和假设，是战略前瞻性的基础。从未来看现在的企业有战略，从现在顺着往前走的企业没战略。做事情前先想一下三年以后产业格局会怎么演化。“以终为始”才是战略思考。

以因为始，是愿景与价值观，以终为始是战略与经营。

诚如马云所言，“未来的世界，如果你希望成功，请记住，不仅仅要为自己着想，而是要为别人着想，为世界着想，为未来着想”。客户第一，是这段朴素语言在企业哲学上的简练表达。

三、新六脉神剑与阿里的变革时代

阿里20周年的纪念会上，来自全球55000名员工参加了这场晚会，还有一半员工在全球各处观看直播，庆祝生日与马云交班张勇之外，最为重要却被纷呈节目所忽略的，是阿里升级了它的价值观，发布了“新六脉神剑”。

马云与张勇的演讲中，几个共同的关键词，一是感恩，二是责任，三是未来。关于董事长一职交接，马云说，“今天不是马云的退休，而是一个制度的传承开始。今天不是一个人的选择，而是一个制度的成功”。

价值观的“升级”基础也是“传承”。

“新六脉神剑”对“六脉神剑”传承的一面是：“客户第一”升级为“客户第一，员工第二，股东第三”；“团队合作”升级为“因为信任，所以简单”；“拥抱变化”升级为“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激情、诚信、敬业这些个人行为准则也分别用“今天最好的表现是明天最低的要求”、“此时此刻，非我莫属”、“认真生活，快乐工作”。

传承与继承之间，是替代表述，底色未曾变过。

“升级”之处是：它用阿里土话，更生活化、场景化语言进一步细化、场景化、具象了价值观。

更口语，更具象，更直白的表述，为的是价值观更容易落地。阿里集团包括蚂蚁金服集团在内，业务更加多元，如淘宝、天猫、支付宝、优酷、阿里云、饿了么、口碑、高德、优酷等等，阿里巴巴员工超过10万人，天南地北，五湖四海，阿里巴巴已经是国际企业，这10万员工，分属不同的业务，更有着不同文化和成长背景，要统一共识，做到“一个人、一张图、一颗心、一场仗”，需要这样更直观的价值观表述。

从阿里自身成长来说，升级价值观势在必行——“新六脉神剑”的推出，也是为“阿里巴巴商业操作系统”以及“阿里数字经济体”的文化价值观的适配。张勇说，“面向未来，业务战略、组织战略与文化战略要更好的融合”，阿里的业务战略是“阿里巴巴商业操作系统”，组织战略是打造“阿里数字经济体”，文化战略则是“新六脉神剑”。

未来隐喻变革，对阿里来说，时下也在经历着某种不经意却又深刻的变革。

从1999年到2019年，阿里20年历史，我更愿意用三个阶段定义阿里：电商时代、后电商时代、后互联网时代——“后电商时代”，不是电商不重要不再流行，而是电子商务成为水电煤一样的商业基础设施服务，消费者对电子商务也习以为常，“后互联网时代”也如此，互联网不是不再重要不再流行，而是互联网已经成为生活与生产的基础设施。

“后电商时代”从2012年开始到2018年，阿里完成了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投资与并购，包括微博、高德、UC、盒马、三江购物、银泰、阿里影业、阿里健康等等，这一期间，阿里在不断完善线上与线下技术、场景与数据链条完备完整，包括信息、资金、物流三方面的布局，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才有了今天的拼图。2016年，阿里巴巴提出包括“新零售”在内的“五新战略”，这是对阿里这一时期扩张的阶段性总结，当然，也是对未来的某种判断。

2018年开始，阿里提出了“阿里巴巴商业操作系统”，是对互联网产业变化的某种积极回应，或者说是“造风者”的姿态，试图定义未来——阿里巴巴将未来定义成“数字经济时代”。

“五新战略”，是万影皆因月，千声各为秋。“阿里商业操作系统”、“阿里数字经济体”与“新六脉神剑”的适配——意味着，千山同一月，万户尽皆春。

2018年11月2日，阿里发布2019财年第二季度财报时，“阿里巴巴商业操作系统”，首次出现在财报中。张勇在2018年致股东信中表示，阿里巴巴经济体当中，包括购物、娱乐、本地生活等多元化的商业场景及其形成的数据资产，与阿里巴巴正在高速推进的云计算一经结合，共同形成了独特的“阿里巴巴商业操作系统”。阿里巴巴商业操作系统与此前的“电子商务水电煤”，遥相呼应。

从“电子商务水电煤”到“阿里巴巴商业操作系统”，一脉相承的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

阿里的变革是，从“电子商务时代”走进“数字经济时代”，面向未来的新的外部环境，自然需要新的变化，但与此同时，还有传承基础上的升级，找到变化中不变的要素。

正如张勇所说的，“面向未来，我们的业务一定会改变，我们服务客户的方式一定会改变，我们创造客户价值的内容也一定会改变。但不变的是我们的初心，是我们20年前就定下的使命”。

对阿里来说，从“电子商务时代”走进“数字经济时代”，又将是“因为相信，所以看见”的征程继续。距离102年的愿景，还有82年，还将有四个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