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dsfysweixin

又一部高分美剧“准备”火了。

Netflix一口气放出8集《难以置信》，9.2分站稳了脚跟。

无血腥，不恐怖，却一步一步，把强奸话题拍出了人性的深度。

01、只有男警探，没有强奸犯

试想一下，现实世界里一位女性遭遇强奸后会如何处理？

美国一项全国性的调查显示，大约只有1/5至1/3的强奸受害人会选择报警。

在这个比例的意义上，来自华盛顿州林伍德的Marie（凯特琳·德弗 饰）算是相当勇敢。

2008年8月，Marie报警说自己被强奸了。

养母迅速来到Marie家中，警察也很快上门，蹲下身来询问惊恐中的Marie：

“我是来帮你的，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于刚满18岁的少女来说，未知且突然的恐惧如同滔天巨浪一般裹挟而来，但她仍旧克制地讲述了案件发生的过程：

来者持刀，在她入睡时将她绑起来、蒙眼、封嘴，随后实施了强奸。

上门来的警官Curran事无巨细地核对这些经过，掌握了非常详实的一手资料。

随后，周边调查、证人寻访，警察们履行了标准的侦破程序，却一直没有找到十分有利的线索。

事情，也开始向另一个方向偏移——警方开始怀疑这场强奸案的真实性。

因为办案人流转，Marie不得不开始对这场噩梦进行无数次回忆。

第一次报案，第二次复述，第三次亲自写笔录，Marie就这样不停地复习着强奸犯施暴的每个细节。

甚至在进行身体检查时，作为备案说明，医生还要求Marie再完整地讲一遍。

如果说对强奸过程的回忆是一种心灵上的二次伤害，那此时，Marie已经成功地被她寻求帮助的人们进行了二十次伤害。

在配合调查的过程中，精神恍惚的Marie无数次看到大海上快乐玩耍的自己，正在渐行渐远。

正是这二十次暴击，让原本勇敢站出来向罪恶宣战的Marie开始学会瑟缩妥协，甚至对犯罪事实产生了记忆模糊。

真正将案件引向错误方向的，是后来处理案件的两位男警探。

每次Marie与警方相对而坐，镜头都被放在一个奇怪的仰视角度，映着四个鼻孔的呼吸和问询室灰白的墙壁，用冷漠的眼神听一个女儿大小的受害者描述一场强奸。

在Marie记忆模糊与承受力近乎崩溃的交接点，又一次问询开始了：

“为什么你每次的描述都不一样？”

“你是不是在撒谎？”

“你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两位警探看着痛哭流涕的Marie，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没有人闯进我的房间。”

“没有强奸犯。”

警探走出房门，一下子释然——“终于结束了，幸好我们发现的早。”

消除一条强奸案报案记录，可比侦破一场强奸案容易多了。

咄咄逼人，倚墙而立，怀疑的眼神，浓重的恐吓意味，不知道两位警探有没有发现，他们询问受害者的样貌，像极了刑讯逼供的自己。

因为职业站位与气势强弱的差异，男与女站在对立面上，让此刻处于弱势的Marie明白：

你以为能保护你的人，会为了虚假的世界和平，肆意压迫你。

把待侦破的案件当做一座牢房，受害者与警察就是两个必须互相配合的囚徒，然而在Marie的经历中，囚徒困境的一方一直在妥协，另一方却步步紧逼，永远无法达成共赢。

最后一次被绝望压倒的Marie，离家出走，站上了桥头。

02、只有捍卫者，没有女警察

无法自证的Marie被人们遗忘了。

故事来到科罗拉多州的戈尔登。

地理空间的转换，总让人觉得岁月静好，却也不可幸免地，遇到找上门的罪恶。

2011年，女大学生Amber（丹尼尔·麦克唐纳 饰）在家中被强奸，接手案件的是女警察Karen（梅里特·韦弗 饰）。

与Marie遇见的第一位警探一样，Karen也选择了受害者熟悉的地方进行第一次询问。

她直接把车停在Amber家门口，科学研究使得Karen相信，越早谈论案件的经过，受害者记得越清楚。

她还在Amber讲述完之后给予最大善意的肯定：

“太有帮助了，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我有很多工作可以做。”

因为有经验的警察知道，无数次重复被伤害的记忆，只会将重要的细节一点点模糊掉。

现代理性要求用证据破案、定罪，可强奸案的证据最难获取。

即便Amber被迫洗了澡，Karen还是从受害者面部提取了DNA，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抓住凶手的细节。

随后，Karen带着Amber进行场景还原，即便Amber因为遗漏的细节道歉，Karen还是一直用女性的温柔推进调查。

女医生进行特殊检查时，也小心翼翼地询问了Amber的状态。

强奸发生后，最初的伤害必然是强迫性与屈辱感，而被尊重和关怀，恰恰是受害者此刻最需要的感受。

因为，从发生的那一刻开始，强奸这件事带来的伤害都是持久且近乎无法消除的。

最后对强奸犯的审判上，几位到场的受害者哭诉着。

“我做了很多噩梦，

我每天都很害怕，

我的朋友试图帮助我，

我却不再相信任何人，

我无法入睡，我很痛苦……

和我的一生相比，

这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

这么短的事件怎么会有什么影响？

但它确实有。”

“法官大人，我很想问被告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我做了什么让你决定来找我？

他们说固定习惯容易让你被坏人盯上，

所以我就不再做任何可以为习惯的事。

这让我的生活范围变得很小，我还是觉得不安全。

我想，如果我知道是因为我做了什么，

那我没做的话，我就能让这一切不曾发生。

也许我的生活还依旧平静。”

这些需要被拯救的人，遇到的是同为女性的姐妹们。

随着新的强奸案接连发生，Karen与另一位女警探Grace（托尼·克莱特 饰）开始合作寻找真相，双女主侦探联手上线。

不可避免地，她们会遇见困难，会多走弯路，但同样身处囚徒困境的她们懂得如何合作，模糊掉女警察的身份标签，正式成为正义的捍卫者。

最终，让施暴者戴上了镣铐，走进了监狱。

03、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怀疑冷漠的男警察VS温柔细致的女警察。

一边是被社会教育、沉沦苦海、众叛亲离的Marie。

一边是被予以尊重、自由释放情绪、寻求帮助的Amber。

种种细节和对比，宛若为第一集的两位男警探录制了一期专门的打脸视频，让人不得不感慨，遭遇厄运之后，遇上什么样的人来解决问题，居然也要靠运气。

其实，在案件发生早期，双方都进行了力所能及的取证和调查，为什么反而是Karen和Grace发现了真相？

原因同上：破案也要靠运气。

至少，Karen是这样觉得的。

因为，恰好在办理Amber案的同时，Karen从丈夫那里听说威斯敏斯特也发生了非常相似的案件。

于是，Karen与Grace第一次不那么愉快的见面开始了。

Karen是一位非常认真的警探，她会认真与受害者沟通，加班熬夜看监控录像，记下每一辆车、每一个路人出现的时间点，用地毯式挖掘来翻找可疑人士。

她非常期待这次合作能够让案件有实质性的进展，然而Grace却是位随时启动自我保护机制的强硬选手，对突然出现的同行相当不理解：

凭什么要让你接触我的受害人？

我的受害人不需要再被另一个警探询问强奸细节！

不过，越来越多相似的疑点，触发了两位侦探灵敏的嗅觉。

第六感告诉她们，要寻找的那个人，貌似真的躲在同一个黑暗的角落里。

于是，Grace带着Karen见到了第三位受害者，她们没有要求这个59岁的女人再次重复过程。

同为女人，她们知道，这太残忍了。

与其他几位受害者一样，新的受害者也用“温柔”来形容嫌疑人，疑点数量+1。

为了尽快拿到三个案件的Y-SRT检验结果，二人一同来到FBI，一边与受理特工斡旋，一边对整个调查机制单刀直入：

我猜想调查人员在调查谋杀案时会比调查强奸案更积极彻底，不是吗？

在共同的目标面前，Grace+Karen快怼小分队正式上线。

二人不仅互怼，还怼穿了身边所有的同事，疯狂动员下属加班，勒令所有人取消约会，进行了一场时不我待的加班再教育：

随着证据慢慢聚合，她们发现，这个对手一点也不简单。

罪犯熟知警方的侦查手段，下手凶残老道，每一次都会彻底清理现场，确保绝不留下自己的DNA。

从妙龄少女到女大学生再到虔诚祈祷的老妇人，罪犯对受害人的选择毫无规律可言。

真正令Grace和Karen害怕的，是罪犯内心的冲动越来越狂妄了：

第一次，罪犯没有枪。

第二次，罪犯声称自己有枪。

第三次，罪犯把枪抵在了受害者头上。

那下一次，是不是要扣动扳机了？

Karen抱着半夜惊醒的女儿，她明白，自己和Grace要守护的是所有可能被伤害的女性。

事实证明，运气，往往偏向有准备的人。

一遍遍勘察现场，一次次寻找蛛丝马迹。

从挖掘数据库到分析性社交网络平台，没有天生的捍卫者，也不存在法力无边的神探，和所有查找真相的警察一样，她们有的只是同理心和脚踏实地。

在整个团队的合作下，终于一层一层撕开了连环强奸案罪犯的面纱。

借用相机闪光灯，剧集进行了一轮证物、罪犯、警探之间的闪回，既是对案件的回顾，也是对罪恶的高亮曝光。

这一刻，正义赢了。

04、只有女性会为女性思考？

艺术创作不是真实事件。

男女两种视角的细节对称的确有几分刻意的夸张，甚至从头到尾都将两位男警探怼到了刑侦届的耻辱柱上，让两位踏实肯干的女警察显得无比伟岸高尚。

对次要角色的标签化，是美剧的一种常规操作，必然令看客心觉不公，却也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女性弱势的社会，只有女性会为女性思考？

实际上，追溯真实案件的蓝本，其实也有为女性思考的男性。

▲报道中的两位女警探原型

《难以置信》改编自普利策解释性报道奖作品《一桩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奸案》，报道的作者恰好是两位男记者：

T.克里丝汀·米勒与肯·阿姆斯特朗。

分属于不同媒体的二人在知道彼此撞题之后，并没有各自抢先发稿，反而按图索骥，一起揭发了更为深入的真相。

这也证明，破获强奸案，是所有人彼此尊重、合作努力的结果，与性别无关。

然而，这个世界会因和而不同显得无比奇妙，也必然要因为众声喧哗变得一塌糊涂。

因为，在女性捍卫女性的同时，同样也有不为女性思考的女性。

由于虚报强奸案，《难以置信》中的Marie变成了被全世界恶意瞄准的对象。

给Marie进行身体检查的女医生，机器一般地默背注意事项，除了递到手中的紧急避孕药，最多的关怀只有一句“可拨打我写在你说明书上的电话”。

寄宿家庭的女主人不仅没有给予温暖和信任，还背着Marie偷偷向警察讲述她的前科和糟糕经历，误导警察坐实了“Marie撒谎”的假设。

缺少正确心理帮助和家庭温暖的Marie还遭遇了社会的抛弃。

群体对话中，朋友们对“撒谎”的Marie喊道：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为什么要吓我们？简直变态！”

“你真是有病。”

“你清楚这会让我们多害怕。”

“我觉生气。”

“我觉得遭到了背叛。”

Marie的回答，只剩默默哭泣。

因为一场无法进行的调查，Marie不仅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和信任，也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安全感。

即便沉冤得雪，三年间的伤害与厌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况且，现实中的两位男警探，甚至几乎不知道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恶，更遑论像剧中一样向Marie道歉了。

真正在背后作祟的，是整个社会对强奸受害者群体的轻视与厌恶。

尽管神探只在小说和电影中存在，可这些零零碎碎的罪恶却赤条条地游走在世界上。

不分性别，不分国籍，也无关文明程度与个人素质，只是一种被性别势力倾轧的变态情绪。

这种情绪，需要有人坚持不懈地尝试去匡正。

女导演丽莎·查罗登科（《孩子们都很好》《奥利弗·吉特里奇》《六尺之下》）与苏珊娜·格兰特（《永不妥协》《夏洛特的网》），都曾在女性话题上完成过非常精彩的作品。

她们站出来，倒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事实上，从来都没有绝然对立的男女性别，一切不过只是一种艺术表达手段。

这个女性创作团队试图告诉强奸犯与带有偏见的每个人：

女性不易，请尊重我的超短裙。

与关注施暴者心理的《心灵猎人》同源，口碑大爆的《难以置信》正在关注受害者的心理，相比于靠指纹、血迹、DNA塑造的现象环生，扼制犯罪、消除伤害，恰恰需要这种对人性的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