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王磬 发自布鲁塞尔

在经过了为期三天的听证之后，当地时间9月24日上午，英国最高法院对首相约翰逊（Boris Johnson）强制议会进行较长时间休会的决定做出了判决：该决定不合法。

随后，下议院议长伯考（John Bercow）宣布，议会将在第二天的上午恢复工作。正在纽约参加联合国大会的英国首相约翰逊表示，他对此判决“强烈不同意”，但会尊重它。约翰逊的团队否认了他将因此辞职的可能。

此时距新的脱欧大限10月31日只剩五周。英国《金融时报》认为，长期来看，这项判决有巨大的宪法影响，它对任何试图绕过议会的行为发出了警告，也重新阐释了行政首脑的特权。但短期来看它的影响有限，它让藐视议会的首相尊严扫地，但不大可能对脱欧僵局产生实质性影响。

11位法官一致判定：违法

约翰逊于8月末提出议会休会请求，随后得到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批准。

但该请求极富争议：休会期将长达五周，远超过通常的两周休会期。休会将持续至10月14日女王发表讲话，那时距脱欧的最后期限10月31日仅剩半个月，议会来不及通过任何阻止“硬脱欧”的法案。因此，它被广泛视为约翰逊企图通过挤压议会议事时间，来绕过议会、强行“硬脱欧”的表现。

约翰逊此举一出引起哗然，尤其是议会内的留欧派和软脱欧派议员。“反脱欧”活动人士吉娜·米勒（Gina Miller）为此向英格兰与苏格兰的高等法院提出诉讼，要求法官裁决：约翰逊政府的休会决定违法。

但米勒收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裁定：苏格兰高等法院认为，该决定违法，约翰逊误导了女王，掩盖了休会的真正意图；但伦敦高等法院则认为，这是个纯粹政治性的问题，法院不适合插手，驳回了请求。

不过，在保守党籍前首相约翰·梅杰（John Major）和70余名议员的支持下，米勒随后向最高法院提起上诉。最高法院决定审理此案。在持续了三个工作日的听证之后，最高法院于24日宣布该决定不合法。

在宣读判决书时，最高法院主席黑尔（Brenda Hale）表示，11名法官一致裁决，此次休会不在正常的范畴，强制性休会对议会合法落实任务具有极大影响。这是在英国脱欧之前的关键时期，“阻止”（prevent）和“阻挠”（frustrate）议会履行它的核心职责，它对英国民主基础的影响是极端的。黑尔指出，政府没有理由采取这种极端措施，接下来将由下院议长和上议院决定如何走下一步。

对脱欧的直接影响：有限

在美国参加联合国大会的英国首相约翰逊表示，他“强烈地不同意”最高法院的判决，但会尊重它。他表示自己“不会因此受到阻吓”，并将继续推进“令人振奋且充满活力的国内议事日程”。他再次强调了英国会在10月31日前脱离欧盟。

针对此前的传言——若最高法院判定违法约翰逊恐将辞职——约翰逊的团队当天做出回应：首相没有计划辞职，但会把美国的行程缩短。原定于周三返回英国的行程改到了周二晚间。

工党领袖科尔宾在工党年会上呼吁约翰逊辞职。他称，约翰逊根本没有达成“硬脱欧”的授权，他将会为这些不合法的行为承担责任。“约翰逊误导了我们的国家，他应该辞职。”不过工党也表示，将不会发起针对约翰逊的不信任动议、或是支持提前大选。

苏格兰民族党党魁、苏格兰首席部长尼古拉·斯特金（Nicola Sturgeon）表示，最高法做出了正确的裁决，约翰逊应当引咎辞职，否则将在议会发起针对他的不信任动议。

下院议长伯考也对最高法院的裁决表示了欢迎，他称，议会必须“立即复会”，以在如此关键时刻尽快履行其职能。稍后伯考宣布了议会于周三上午复会的消息。

不过，《金融时报》的分析指出，此次判决对脱欧进程本身的影响恐怕将十分有限。约翰逊企图延长休会的目的，是想阻止议会通过反对“硬脱欧”的法案。然而，这项法案在约翰逊宣布了休会之后、到正式休会之前的那一周时间中已经获得了紧急通过。只要议会内部的权力格局没有发生变化——例如提前大选——脱欧面临的僵局就仍不太可能达成实质性突破。

英国法制史的重要一天

尽管短期影响有限，但长期来看，这项判决将被载入英国的法制史。

《金融时报》的文章指出，最高法的判决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决定，它标志着法院将拥有更广的权力，来审视政府所作出的政治决定。

在宣读判决书时，最高法院主席黑尔首先表示，这是一项“可在法庭裁决的”（justiciable）的决定。这推翻了伦敦高院此前的说法：纯粹的政治性问题，法院不适合插手。

东英吉利大学欧盟法讲师Nikos Skoutaris评论道，“尽管这一决定丝毫没有阻止英国退出欧盟，但它为政府设定了明确的限制。这提醒行政人员，在实现‘夺回控制权’（take back control）的过程中，不能以挫败英国宪法秩序和民主职能为代价。”

英国前首相、支持了本次上诉的约翰·梅杰表示，“我希望最高法院的这一裁决能够阻止未来那些想要试图关闭议会以扼杀审议和辩论的行为。首相再也不能以这样的方式对待王室和议会。”

判决书里还提到，“首相对女王的建议是非法的、空白的、无效的”，有分析指出，这或将影响首相与皇室的关系。据英媒的消息，最高法裁决落定之后，约翰逊已经跟女王通过话。但政府官员拒绝透露谈话的细节。

《爱尔兰时报》评论，英国最高法院不只将首相决定判为非法，还回答了一些关于英国脱欧引发的政治危机中面临的一些基本宪法问题。这在有着不成文宪法传统的英国意义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