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新书沙龙的热烈掌声过后,我和双胞胎哥哥、姐姐、母亲挤进了车里,关上门。
“好基情哦!”姐姐喊道。
我们大笑。当然啦,我们都是这么想的。
外婆的新书是为她那研究大屠杀文学的教授作传。这位教授是个犹太复国主义思想家、诗人,她最初在教室、后来在住处,迷住了我的外婆。就像任何一个好门徒一样,外婆写了一本书,来保存往事。
“你们听到她讲话了吗?”母亲插话道,“说到她如何与教授同住了好几个月,当然啦,外婆睡在沙发上。而且她举起手说‘声明一下哦,我睡沙发!’她好像非要强调这个细节,生怕有人怀疑她睡在别的地方。”
“还有哦,她回忆起教授时多么沉醉,”我说,“而且,她应该也得到了她渴望的情感支持。”
“她意识到自己做得多明显么?”母亲问道。
“但至少她用自己的方式骗了一个丈夫。”我说。
“两个,”母亲更正道。
“但她写了本书,这超酷啊。”姐姐说。
“是啊是啊,当然啦。”我们都同意,不管是不是同性恋,我们的外婆写了本书,这太棒了。这本书我们大概都会翻一下。
我的意思是,我们当然为她感到骄傲,不需要通过读这本书来证明这一点。毕竟,她写了几百页,装订,还在扉页上把书献给我们,意味着我们可以随兴处理这本书。于是我们微笑着鼓掌,收藏了几本在洗手间。以后再看。出于自豪。
但是,我想得更多。在外婆有可能是同性恋的一系列证据中,和教授的轶事是最后一个。总的来说,她是个生硬的人,从不浪漫,就像我母亲说的那样。她童年常和邻家男孩打斯托普球,在联合学院时,走到了曲棍球冠军的领奖台上。在后来的生活中,丈夫抱怨和她的关系就像朋友。他这么说只有一个凭据:外婆在遇到梦想中的教授并获得文学博士学位之前,她的志向是成为一名健身教练。
再后来,有一次,外婆和母亲在电话里谈论我姐姐的性取向,她说,每个人都有一点双性恋的倾向,说得好像煞有其事。
这真的解释了一些事情。
* * *
姐姐读八年级的时候,开始出柜,当时我和我哥哥读七年级。在中学的最后一年,她感到孤单和害怕,所以当邻桌女孩拿出了贴着席德·维瑟斯贴纸的活页夹的时候,姐姐跟她搭话,成为了朋友。她名叫安娜,13岁,穿着彩虹条纹的紧身衣,有时候散发出烟草气味。她网名叫做kind-o-kinky,是我们知道的第一个双性恋。
三周过后,姐姐和安娜无可救药地坠入爱河。
“我觉得我是双性恋。”凯特躺在床上说。夜晚让她焦虑不安,于是她睡在我房间的空床上。直到一整年以后,我才把夜晚的卧室看作私密空间——青春期的个人实验室。但当时我并不介意。
“哦,好吧。”我说,没怎么在意这个重要的转折点。
“我很肯定,至少是如此,”她说,“我开始和安娜约会了。我告诉了妈妈和你,但我还不知道怎么和丹尼尔说。”她翻了个身,让好的耳朵朝上。六岁时,她有一边的耳膜刺穿了。翻身意味着邀请对话。
但是我没有鼓励和支持,我只是说:“你想得没错,你也许不应该告诉丹尼尔。”
不管我多少次想了又想哥哥的反应,那个谈话都不会是愉快的。要么他根本不会相信她,还会嘲笑她易变的自我认同,要么相信她,但很可能保持沉默。也许会持续一段时间。他的沉默更可怕。
12岁的时候,哥哥对同性恋是完全排斥的。他相信如果他建起一个强大的不宽容的外壳,一切怪异之物都会被挡在壳外,像在汽车玻璃上的雨滴一样滚落。在青春期,他保持了相似的固执。刚开始发育时,他率直又粗暴地对待他不太接受的东西。他整整比我高6英寸,他会欺负我,抢夺游戏机的控制权,也会在和朋友合照时把膝盖弯曲,显得矮一些。在一场漫长的感冒过后,他变声了。他从没谈起过性。他从六年级开始刮胡子,但是他没有向母亲要钱买剃须刀,而是偷了姐姐的维纳斯剃毛刀在浴室刮,剃刀上留下短短的黑色毛发。他为自己的胡茬感到难为情,就用赤褐色的遮瑕膏盖住脖子和下巴上新长的胡子。我们假装没注意到。
有些深层的、令人不安的东西仍在持续,但是直到几年后我第一次用剃须刀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压抑青春期,只不过是试图遏制同性恋倾向的冲动——无形但不可逆转的荷尔蒙使然。他对男性惊人的爱恋,转化成了同性恋恐惧症。
我不敢问是否凯特也注意到了这些。向姐姐告哥哥的状也是挺难的,还有她剃刀的事情。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她是双性恋,而哥哥不喜欢。如果她怀疑到了什么,她是不会说的。
凯特踢着散在床上的床单。“我知道,”她说,乱踢着腿,“但我不想让他感觉受到排挤。”我把枕头翻过来,贴着凉的那一面。她说得对。不管怎样,说还是不说,我们都有可能让哥哥不高兴。
“妈妈的反应是什么?”我问。
“挺好。她说如果我和女孩子约会,至少不会怀孕。”
“那倒是真的。”我说。
“我问她,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心理医生。她说是的。”
“那太没劲了。”
“我想我不会去说的。那你不会讨厌我吧?”
“一点也不。”
“好。”她终于释放了所有疑虑,翻身睡去了。
第二天,我们被闹钟吵醒。姐姐、哥哥和我三人轮流在水池旁刷牙,进浴室洗澡。然后我们去上学,没提昨晚的事情。我们问彼此晚上做了什么梦,但是没有一个人做了梦。
那天晚上,姐姐告诉了丹尼尔,然后那个星期二,母亲载着我和哥哥从希伯来学校回家,我们轮流打赌姐姐的这一同性爱好能弯多久。
“两个月吧,”母亲说,她刹车,然后从车载杯架中摸索一袋什锦干果,“这是很多女孩都有的阶段。”
“真的吗?”我问,向前靠在安全带上,“我刚想说只有两个星期。”
“我猜四个星期吧。”哥哥说,就这样,我们接纳了姐姐新的性取向。
接下来的几年里,凯特的同性恋倾向并没有引起家人多大关注。她并没有经历一个剧烈的身份转变,我们也没有费力去理解,相反,这件事如此平静、毫不戏剧化,我们甚至不想承认之前还打过赌。她花力气让我们适应她取向的变化,表示说她的同性恋比例日益增长,这是她根据自己的经验数据、经过校准再校准得出的数字。在一年的时间里,这一数字由对称的双性恋比例变为了同性恋比例占据60%,一旦平衡打破,这一比例很快就更加倾斜了。尽管如此,她在十年级的时候还交了一个男友,那时她同性恋倾向比例已达到60%到70%。
“性取向是流动变化的。”她说,把这一比例提升到了79%。但这不是抛弃那个男友的理由。她有自己的理论:每个女同性恋都有例外情况,她很幸运地在15岁找到了自己的例外。
但有一天,她内心92%的女同性恋比例被唤醒了,她觉得这段恋爱关系真是够了,终于和男朋友分手,搭上了一个轻佻活泼的高年级女孩,她终于变成了100%的女同性恋,并且一去不复返。
我姐姐这种数字化地走向女同性恋的方法还挺先锋派的。她按照百分比,循序渐进地生活在一个异性恋家庭,平缓地提高了家人的宽容度。她是一个酷儿小孩,一个先锋派,穿带钉的服装,戴金属链子,是那种被误解的同性恋代表。她是活生生的女同性恋样子。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与自己性取向比例作斗争的时候,一场难以量化的战争也在同时发生:哥哥和他荷尔蒙之间的斗争。在他看来,索要刮胡刀是默默地向男子气概屈服,作为惩罚,他还要屈服于更多男性荷尔蒙作怪的产物:长高,长出真正的胡子,变浓密的眉毛,还有对学校男孩模糊而颤抖的欲望。在他向自己承认是个男同性恋的时候,姐姐正准备公布自己的新女友,这个时机似乎打乱了某种安排。一切都乱套了,一家不会这样出现两个同性恋小孩。
当然不会。像所有效果十足的笑话一样,我们家有三个同性恋小孩。
但是丹尼尔还不知道。在初中和高中生涯里,他觉得自己是家里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同性恋孩子。他假定我是直男,饶有兴味地看我谈着符合年纪的恋爱生活。我在六年级有了第一个女朋友,约会了7个月,亲热了三次,有一次是在操场的木制小隔间里,鞋上盖着树枝。我告诉丹尼尔舌吻的感觉,接着我说“我想我爱她。”可是她甩了我。
我放弃了一对一的恋爱关系。接下来几年,我下决心学习做爱。学校里有一种狂热的做爱竞赛,次数和女生数量都能拿来攀比。数量低于3个是令人不屑的。这是激情的终极姿态,难以控制的欲望无处不在地撞击着青春期男孩,驱使他们抓女孩的屁股,在阳光照射的中学健身房里抱在一起。
高中的时候,我的精力放缓了。和女孩做爱变得更少也更自私了。我曾经和一个一年级学生约会,她喜欢我,我喜欢她的程度,刚好足以让我向她倾诉我对女人真正的感觉。然后她坐在我的床上,我们一起哭泣,当时哥哥就在隔壁房间看电视,也许正把耳朵贴在墙上。
几年后我才意识到,在我的卧室、高中教室、学校餐厅,到处都有人偷听。流言蜚语像饮料机里的蓝色雪泥一样搅拌起来。高三的时候,一个男孩在Facebook上和我联系,说他远远地爱上了我。我们见面,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出现了,比我想象中要胖一点。他发誓会保守秘密,于是我耸耸肩,带他悄悄到了我家。他坐在我的枕头上,鼓吹着无神论,说他的世界里没有上帝会支持迫害同性恋。他的手心有点潮湿。从他进门的一刻起我就讨厌他。他走后,我用肥皂清洗口腔,猛地把头扎进水池里,让热水流淌,棕榄肥皂的味道刺激着喉咙。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站在水龙头边,哭着向下水道呕吐。当我觉得把自己冲洗干净之后,我去了学校,在走廊里经过一些小孩,这些我从没见过的人让我的喉咙再次有腐蚀的感觉。Facebook上一些流言,秘密的短信也是。我无法直视任何人。当第四学年到来的时候,我非常焦虑,因此我改变了穿衣风格。我成了穿紧身牛仔裤的男孩,用色彩鲜艳的裤子来表达个性。裤缝叛逆小子。丹尼尔会发现这一切都好笑,假如有人提示他笑点在哪里。
直到6个月过后,我们才向对方出柜。在大学第一个学期过后,两个没有女朋友的儿子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母亲裹着毯子,哭喊着“你不是同性恋吧,啊?”这个问题同时问了我们两个,丹尼尔承认了。一个月过后,轮到我,我和他在蒙特利尔街上喝醉酒,承认我们并非所有事情都必须同步。他非常高兴。我们拥抱,笑着,知道我们再也不会感到孤独了,踉跄着走在街上,一起吃着披萨。
* * *
一个冬天,大学放寒假,我和哥哥有天晚上留在了外婆曼哈顿的公寓里。她带我们看了演出,我们欢笑着,讨论功课,她去世的朋友,以及现代的政治正确。我们再一次感受到了我们是如何、又是为什么联系在一起的。是那种熟悉的冲击:我们在一起太好玩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三个向剧院走去。天气很冷,我们的眼睛必须眯着。外婆个子很矮但很结实。厚厚的黑色外套和围巾包裹着她。谈话转到了教育问题上:我们的大学生活,带着祖父母辈隐隐的骄傲。
“只有一个外孙的学业我不太满意,就是凯特。”她说。
我和哥哥都没有问下去。我们猜有些东西外婆知道但是选择性忽略了:比如姐姐从来没有用过“凯特”这个名字。姐姐发自内心、没有经过太多考虑就选择了曼荷莲女子学院,也是其中之一。
“对她的学业来说,这所学校非常适合,”我说,“是她能去的最好的地方。”
“是的,”外祖母继续道,“但那是个激进分子、好斗的女权主义社会政治的温床。”
“但那里对她的艺术很有帮助。”我说,把嘴藏在围脖里,抵御寒冷以及一切可能的争辩。
“也许吧,”她说,“我只是希望她能去一个更主流、更异性恋和氛围更理性的地方。”
我和哥哥点点头,宽慰她说:“毕业之后的路还很长。”我们向她保证,她一定会不可避免地走进一个更大、更直的世界。在外祖母的头顶上,我们俩交换了个眼神。她知道我们两个有怎样的异性恋大学经验,或者失败的体验吗?我们在脑海里计算着她将何时知道孙子孙女的真相。这就像设置了一个定时炸弹:打碎一个老太太的幻想。没有什么学问可以帮到她。也许她会向朋友倾诉,但更可能的是,她不得不背负这个秘密。在犹太教堂,没有人可以倾诉,在复兴犹太教的教堂集会上不知道如何叙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们私心想着还有多久她会开始想要下一代曾孙。幸运的话,直到她去世,我们都不需要谈及这一话题。但是她活跃又爱打听,说不定什么时候怀疑就爆发了。
走进剧院的时候,我们兄弟俩一人拉着她一只手,摩擦着她粉色手掌的温度。
第二天,外婆送我们到车站,我们道别后,上了公共汽车。母亲接我们回家,姐姐在家等着我们。当我们打开行李,检查了冰箱,抱怨还要写作业之后,家里恢复了日常。我们穿着睡衣,打开笔记本电脑。我们总是吃零食,不好好吃饭,比如玉米脆片、苹果、椒盐脆饼、真空包装的火鸡片等。晚餐时分,母亲穿上深色牛仔裤和低圆领T恤,开车出门和朋友喝酒。我们很少出门。当她回来的时候,我们问她玩得怎么样。一切都很好。过了一会我们挑出一部没看过的电影。母亲从卧室拿出了她的喷雾器,我们开始轮流吸大麻。我们吞云吐雾,间隙我们谈论着我们在一起真好。
在我们有点嗨的时候,外婆打来了电话。
凯特坐在五个仿皮草枕头堆成的堡垒上,“该死,妈妈神志不清地在和外婆打电话!”
“我们正坐着看电影呢——我当然记得艾琳,她把膝盖换了吗?两年前?就是给你做手术的那个医生?啊她感觉好就不错,你很快就能走路去剧院啦,这样,我能明天再给你打电话吗?好,我会把我的自动答录机调整得不那么刺耳。好啦,爱你,拜拜。”
母亲盯了一圈,把喷雾器放在沙发上。“还剩下点什么吗?”她问,抓起软管。
“外婆怎么样?”凯特问道。
“她很好,”母亲说,但是姐姐已经在厨房了,她正在切一只梨子,还加了盐和胡椒。
“水分挺足的!”她拿给我一片尝尝。比我想象的好些。
“我会放一些辣酱油在上面,”我说。
“我几乎只吃了罐子里的酸豆,”她说。“你知道我会的。”
凯特嘎吱嘎吱地嚼着梨,带着一副天才的神情。丹尼尔伸开手足摊在沙发上,一只眼闭上了,另一只眼还在挣扎。母亲大声彻底地打着呵欠,拳头捏成了球。
“该死!我需要先预热烤箱。”凯特说。
“玩具零件从eBay到了吗?”我问。
“嗯,一个月前吧。”
凯特在夏天开始了她的艺术工程,包括熔化塑料玩具的零件,并堆积起来拍照。今夜她要完成一些工作。
“想看我熔化玩偶吗?”她问。
“你真邪恶,”我说,“邪恶姐姐。”她把这话当成了肯定。
丹尼尔挣扎着保持清醒。
一副恶作剧的神情浮现在母亲脸上。“凯特知道如何让女孩子心软。”她说。
凯特咬着嘴唇。
“我说错话了吗?我只是有点太嗨了。”
我们告诉她,还好,因为那本来就不是错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我或丹尼尔开同性恋的玩笑好像是个禁忌。也许是时间因素:凯特在我们面前出柜已经很久了。或者也许她就是一个更好的玩笑。
丹尼尔第二只眼睛也闭上了,我给他盖上了毯子。凯特洗去手上的梨汁,给烤箱预热。母亲又打了个呵欠。
我走进姐姐的房间,看她把玩偶零件熔化。她把一些胳膊和躯干放在金属托盘上烘烤。加热的塑料泛出光泽。我们拿掉开始扭曲的部分。
姐姐拿起一只损坏的腿。它看上去像一个有脚的火腿。“这东西真酷。”她说。她从各个角度欣赏着这个艺术作品。
“我是凯瑟琳·戈登,我把女士们都做了。”我说。她轻轻推了我一下。
她准备了第二批。那些有更坚硬的塑料,她说至少需要15分钟来加热。在这期间,我和姐姐下楼叫醒了哥哥。他起来,我们在门廊上点燃了香烟。
我们三个分坐在两个沙发上。我们混穿着对方的衣服。在冬天,很难分辨哪些是烟,哪些是我们的呼吸。
“我在想,妈妈会不会觉得孤单,现在我们三个都是同性恋。”凯特说。
“也许有点。”
“我敢说对她而言这有点怪。”我说。
“但她也没办法。”
“我的意思是,她能做些什么?”
我们把烟灰磕在陶瓷烟灰缸里,这是我们中某人小时候在陶艺课的作品。现在已经发白了。底部有标记,或许是个人名,已经看不清。
“你们认为她自责过吗?或者,不是把责任归咎于自己,而是好奇到底什么地方出错了?”我问。
“也许,假如不是她独自抚养我们的话?”丹尼尔说。
“也许是她之前豪放的恋爱经历。她那些前男友们。”
“也许吧。”
烟雾熟悉又温暖。
“你的玩偶怎么样了?”丹尼尔问。
“还好。”
“好吧。”
“这一切对她来说一定都太奇怪了。”我说。
凯特把空闲的一只手放进两腿中间取暖。她点点头:“突然的,在你五十岁的时候,三个同性恋小孩闯入了生活。”
“必须学习如何和他们相处。”
“还有带来的所有社会问题。”
丹尼尔擦了擦眼睛。“我肯定她不会想这些。”
我们又抽了一支烟。我们说话时,她是否正坐在房间里想这些呢,我们没有一个人想知道。烟圈在黑暗中浮动。
“还有外婆。”凯特说。我们点点头。还有她。
“也许外婆有什么基因,母亲继承了。”
“如果她全都有。”
“哦,算了吧。你不会告诉我你认为外祖母是直的吧?”
我想了一会——外婆晚上躺在外公旁边。一个年轻的版本是:她躺在某处的沙发上,在教授公寓的寒冷夜晚,起身走进卧室,拥住另外一个像她一样的身体。
“你说得对。”丹尼尔说,点点头。
“你说得对。”我说,掐灭了我的烟,因为我永远无法知道她对不对,但是,这是我能接受的唯一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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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马越 文章略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