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波说

明仁天皇退位了，日本进入历史性的“跨代”交接。从平成到令和，对日本意味着什么？

2019年，是平成时代的开篇之年。今年5月1日，日本正式使用年号令和，平成时代落幕。往事不回头，改元换新，令和时代的日本企业将走向何方？

只有1%可生存100年，日本百岁企业25321家

企业是经济社会的基本细胞，在现代市场经济里充当着微观主体的主要角色，企业兴，则经济兴。抽象一点来说，看令和时代下的日本宏观经济，不如多研究下令和时代下的日本企业，特别是日本长寿企业。

近20年疯狂上涨的房价，一直是大部分普通年轻人难以承受的痛处。问题是，虚高房价下的房企日子就那么好过吗？和寻常人对房地产是“最赚钱的行业”感觉不一样，越来越多的房地产公司在宣布破产。据人民法院公告网显示，截至11月20日，房地产开放商的破产数量高达446家，平均每天就有1.5家房地产企业倒地破产，创下历史记录。

这些年来，“胡润”、“福布斯”、甚至连不少官媒都纷纷推出富豪榜，当你关注马云、马化腾、许家印等富可敌国的天大财富数据时，可有几个人细心观察中国富豪排行榜其实每年都在变，有人在暴起，更有不少人在殒没。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富贵如镜花水月、如浮云、如露如电；更有不少行业和市场的境况，“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为什么相较于日本百年企业，中国百年企业相对较少，多数中国老板难以突破“富不过三代”魔咒呢？

日本经济大学经营学院院长后藤俊夫教授（左）

财信传媒董事长谢金河，也是中国台湾知名的投资趋势研究专家，不久前参访日本企业时，和日本研究百年企业的协会理事长后藤俊夫先生相约东京赤坂洲际酒店对谈。

后藤俊夫，今年77岁，日本经济大学经营学院院长，被誉为“日本长寿企业研究领域第一人”，在日本他著作邓生，国内也有后藤俊夫教授有关长寿企业与工匠精神的多本译作。人常说“活到老，学到老”，后藤老先生会简单说点中国话，而且还是70岁时才学的。

谢金河说，会面那天后藤正好有个讲座，当他给他“秀”了一下讲义，深深被几个数字给吸引住了。后藤俊夫手中的资料显示：在全球拥有百年长寿企业数上，按每个国家的绝对数量排序的话，第一位是日本，25321家；第二是美国，11735家，第三、第四是德国和英国。前十名剩下的国家分别是瑞士、意大利、法国、奥地利、荷兰和加拿大，没有中国。

在日本全国260万家公司中，超过千年的企业有21家，从事建筑的金刚组等147家，有五百年以来历史；超过三百年的日本企业是1938家，超过二百年的有3939家，而日本超过百年的企业则高达25321家，居世界第一。

顺带一提，日本老牌的百年企业，绝大多数是家族企业，当很多国内学界及投资市场分析人士大肆批评“家族化”等这样那样弊端时，是不是该狠狠扇下耳光，谁说家族企业是落后了？勿要做井底之蛙！

昨天，商务部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所副所长的白明老师，在朋友圈发了一个引人思考的问题。他说：“昨天日美贸易战，今天中美贸易战，明天会不会也有中日贸易战？”白明进一步剖析：若论贸易战“弹药”，日本未必比美国少。对韩贸易战仅“小试牛刀”，但日本缺少像美国那样较深的战略纵深“腹地”。

近年来，国内舆论老是一个“日本失去20年”陈词滥调，可真相到底是什么？拥有全球百年企业最多的日本，真的失去20年？

中国制造规模上，眼下绝对是全球第一，但在先进制造业上，中国和日本比较一定有优势吗？短短20多年来，我们对日本企业转型升级和创新战略上的成就可以视而不见吗？

全球化下一个产品的制造，事实上很多的时候呈现“抱团式”协作发展态势，产业链也有上中下游之分。比如苹果手机产业链上，有很多中国企业在代工、协作，在A股市场与苹果产业链相关的上市公司还不少，并涌现不少“首富”、富豪，比如“手机玻璃女王”周群飞、富士康在大陆的第一批打工妹、立讯精密董事长王来春等。

当我们在沉迷全球制造第一大国时，我们不要忘了日本是拥有世界最前端技术最多的国家之一，有的甚至是控制着一个产业的命脉。今年，日本对韩国禁止出口半导体制造原材料，如氟聚酰亚胺、光刻胶和高纯度半导体用氟化氢等，一下子卡住很多韩国大企业的脖子，举国惊慌。事实上，日本制造在产业链的优势还很多，比如其生产的高精尖零部件等，都是很多国家产业发展的瓶颈，其中也包含美国。

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日本失去20年啦！人家在“闷声发大财”！

龟甲万350年酱油梦谁来延续？

海天味业董事长庞康

福布斯近期发布《2019中国400富豪榜》，海天味业董事长庞康以890.9亿身价位列总榜单的第13位，超越大家所熟知的新希望刘永好家族、达利许世辉家族、娃哈哈宗庆后等食业富豪。

截稿时，2014年登陆A股市场的海天味业总市值2968.25亿元，超过了标杆房企万科，“盖房的不如打酱油的”。很多人也许不晓得，佛山籍老板庞康旗下的海天，一年打出一个日本的酱油量，产能全球前列，名副其实的全球酱油大王！

和海天味业同样是全球酱油产业且已资本化的日本代表性企业，是龟甲万酱油。只不过，比起海天，龟甲万企业年岁要久远的多，龟甲万，始创于1661年，迄今358年历史。

和海天味业上市仅5年相比，龟甲万上市是1949年，那一年新中国成立，可算是全世界最老牌的酱油上市公司。

目前，龟甲万市值约一兆日圆，年营收4535亿日圆，净利润约260亿日圆，股价市盈率大体是38倍，大致是资本市场对这家老而不朽的酱油企业的评价了。

如今，海天酱油所在的广东佛山高明，热闹而繁华。龟甲万所在的日本千叶县野田市铫子市，和佛山高明却不一样。

在中国汉语，“铫”有三个读音，分别是[ yáo ]（指古代一种大锄），[ diào ]煮开水熬东西用的器具，[ tiáo ]像矛一样的古代兵器；龟甲万总部所在铫子市的“铫”，读[ diào ]。和高明不同的是，铫子市是一个小镇，很像同样盛产酱油的台湾老品牌“丸庄”的西螺镇。目前，铫子市人口仅6万多人，而在1970年时超过9万人，人越来越少，这里酱油工厂林立，市区边有很多菜地。和这里相比，海天酱油企业所在的佛山市高明区，人口在逐年增长。没办法，日本乡村空巢化严重，很多年轻人都喜欢跑东京等大都市去。

顺带一提，龟甲万总部这座小城市，有是日本第一个看到太阳升起的地方，位于关东平原最东边。

龟甲万酱油生产管道

和很多人印象中生产酱油的工厂里堆满大酱缸似乎有些差异，其实，走进龟甲万酱油工厂，粗眼一瞧，还以为到一家石化工厂，到处都是生产管线。

在日本，龟甲万市场占有率约三成，由于近几十年来进军海外市场，在国外赚的钱比在日本本土赚的还要多。

龟甲万（Kikkoman），是日本国宝级品牌，酱油的商标，是一个中国汉字的“萬”字，嵌入象征着长寿的六角形乌龟甲壳中间，故名“龟甲万”。诸位，请记住这一点，龟甲万采用萬字 品牌以来至2019年，已有102年历史。

日本人将鉴真奉为榨糖、缝纫、制豆腐、作酱油的始祖，不少日本酿造专家也承认，唐朝的鉴真和尚给日本带来了酱油技术。

也有另一个说法，日本幕府时代，大约是中国南宋朝代。日本和歌山县兴国寺有个名叫“觉心”的和尚，为修佛法西渡，在浙江余杭的千年古刹径山寺学到了制酱技术，并传回日本。径山寺是对日本文化有深厚影响的寺庙，其寺院茶礼就影响了日本。日本有酱油文字记载的年份始于1666年。

龟甲万酱油起源于日本江户时代(1603年-1867年)初期，也就是德川幕府统治日本的那个年代。做酱油，日本的野田地域有独特的自然条件，关东平原盛产大豆、小麦，附近的行德地区又产盐，加上这里气候、水质也好，运输也方便，成就了野田“酱油之乡”。

2017年，龟甲万举办公司百年典礼，1917年，也就是日本大正六年，由野田市当地几大酱油大户家族联合组成了“野田酱油株式会社”，即龟甲万公司的前身，从性质上看，龟甲万属于家族合伙式企业。

1927年，龟甲万在日本东京统一以“KIKKOMAN”商标上市，1939年，建成了建成“御用藏”，也就是专供日本天皇的御用酱油酿造厂。1949年，龟甲万公司的股票在东京证交所上市，1964年，“龟甲万”正式冠名企业名称。和丰田、东芝等日本企业相比，龟甲万企业规模虽没有那么大，但它是日本最早践行国际化、也是国际化战略最为成功的企业之一。

龟甲万常务董事茂木修

1661年创立的龟甲万，最早在明治维新时代，1917年野田地区的茂木家族的6家和高梨家和流山地区的堀切家联合设立野田酱油株式会社，共同走入龟甲万的合并时代。

当年参与的八大家族有不成文规定，就是每一家一个世代，只能派一个人进公司，也就是龟甲万代际交替的基本机制之一，日本学者称为“八家共治”。

自1917年创立公司至今，龟甲万总裁之位一共传了13任，目前的掌门人是龟甲万董事长、第13任总裁堀切功章。那龟甲万的下一任社长会是哪一位呢？

龟甲万未来的社长，就是公司常务董事茂木修，目前其职务为取缔役常务执行役员，也就是公司国际事务本部长。

本月，谢金河等人参访龟甲万，负责接待的就是茂木修。出乎谢金河意料之外的是，茂木修告诉了他们二个很独特的传承故事。一、茂木修小时候，其父亲就告诉他要接班；二、茂木修的弟弟不能进入龟甲万，只能自己单独创业。目前，他的弟弟是日本很有名的律师。

龟甲万的产品

龟甲万为什么规定每个家族每代只能派出1人？像茂木修的弟弟，为什么无权参与家族企业，是不是太冷酷无情？道理很简单，因为日本传统上是将家族产业完整地交给后代中的一人。

日本家族企业在继承方面，有二条继承主线：一是“单子继承制”，家族事业只会传给后代中的一位成员，其他成员则要被“扫地出门”。很无情、很冷酷吧！单子继承，主要是长子继承，即便后来日本民法废除了嫡长子继承的法条，可多少家族企业仍然在采取这一做法。一方面是避免内斗，另一方面也是避免企业实力因分家而削弱。

另一条主线是“养子继承制”，假如无儿有女时，可由入赘的女婿来继承家业，但必须改姓，没有孩子的养一个啦！

归结一下，不管是何种情形，继承者都是一个人，而非几人或者一群人，而且每一个代际交替的接班人也是一人。我想，这极可能是龟甲万每家每代只一人进入家族事业的真正缘由，起因是受到日本家文化的束缚。如此

生硬规定的背后，是对“家”的高度责任，开拓家族基业的激情，并内化到产品经营管理的骨子里，这也是日本企业为什么长寿及具备匠人精神的重要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