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安晶

对于前任特蕾莎·梅邀请各国到英国召开纪念北约成立70周年的特别峰会，英国首相约翰逊可能已经心生悔意。

他需要面对的是一名指责各成员国占便宜、甚至威胁“退群”的美国总统，一名把北约称为正在经历“脑死亡”的法国总统，和一名购买俄罗斯导弹防御系统、对叙利亚盟友开火的土耳其总统。

在此前的北约峰会上，美国总统特朗普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接受英国媒体采访时嘲讽特蕾莎·梅，在德国总理默克尔讲话中途离场。但这次，约翰逊要面对的不确定因素激增为三个。

除此之外，对于正忙于竞选的约翰逊本人而言，特朗普现在到访英国并不是好消息。特朗普毫不掩饰对约翰逊的偏爱，这种偏爱反而会让更多英国选民反感约翰逊。

为了避免让北约70周年的生日聚会过于戏剧化，各国领导人12月3日晚在白金汉宫接受英国女王的接见后，没有正式的“全家福”晚宴。相比常规的两天会晤，周三，北约29个成员国的领导人将在伦敦郊外的豪华酒店举行仅三个小时的会谈。在伦敦市区，抗议者已经准备好进行反特朗普游行。

面对即将上演的成员国内斗，一名北约外交官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调侃：“在庆祝70周年时，人们会觉得我们是在挥舞双手庆祝，还是因为溺水了挥舞双手求救？”

被特朗普炒掉的前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在最近一次私人演讲中甚至警告，如果在明年的选举中连任，特朗普将成为一名完全的“孤立主义者”，带美国退出北约。

然而，虽然今年北约的“生日派对”看上去风起云涌，这个成立了70年的国际军事联盟离终结还非常遥远。

马克龙与埃尔多安的争吵

法国总统马克龙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已经不再掩饰对彼此的不满。

特朗普在宣布美军撤出叙利亚北部边境、为土耳其军队让路之时，包括法国在内的盟友事先并不知情。而土耳其对叙利亚库尔德武装发动进攻的消息，是马克龙在Twitter上看到的。

针对美国在做决定时不与盟友协调，土耳其不顾盟友反对出兵叙库尔德武装，马克龙上月接受采访时发表了让盟友吃惊的北约经历“脑死亡”言论。

上周五，在赶赴英国前夕，埃尔多安在公开讲话中喊话马克龙：“我会在北约会晤上再跟你说一次，先检查下你自己是不是脑死亡。”

在北约成员国中，除美国之外，英国和法国都是拥有核武器的国家。英国脱欧后，法国将成为欧盟中唯一拥有核武器的国家。面对特朗普的不确定性，马克龙一直呼吁欧洲建立自己的军队，获得“欧洲主权”。

但对马克龙的不满和政治野心，默克尔明确表示了拒绝，强调北约的存在是德国的“根本利益”所在，“从目前来看，欧洲没有办法自己守卫自己，我们依赖这个跨大西洋联盟”。

虽然遭默克尔反驳，马克龙依然拒绝就“脑死亡”的说法道歉，指出在冷战结束后，北约需要明确今后的“战略目标”。在马克龙看来，北约的敌人并非现在的俄罗斯，而是“恐怖主义”。让北约确定打击恐怖主义的目标也将成为马克龙在70周年纪念活动中主推的议程。

但对于北约第二大军事强国土耳其而言，让其他成员国接受土耳其在叙利亚北部的诉求，将叙库尔德武装列为恐怖组织，是埃尔多安的主推议程。

此前，土耳其拒绝批准北约对波兰和波罗的海地区增强防御的军事计划，除非北约将叙利亚人民保护部队划为恐怖组织。只有得到29个成员国的一致批准，增强防御计划才能实施。

在当地时间3日与约翰逊、马克龙和默克尔的会谈中，埃尔多安将要求欧洲支持土耳其在叙利亚建立安全区，为重建叙北部捐款，同时对成员国让其独自打击恐怖主义表示不满。

美国防长埃斯珀周一呼吁土耳其不要继续阻拦北约在波兰和波罗的海地区的计划，重申美国不会将叙库尔德武装列为恐怖组织。

让美国省钱，特朗普赢了

自美国总统大选开始，特朗普就表达了对北约成员国的不满，指责各国军费投入不够，占美国便宜。他此前威胁各国必须在2024年前达到军费开支占GDP 2%的目标，否则美国会考虑退出北约。

据北约预估，美国今年的军费开支约占该国GDP的3.4%，但欧洲成员国和加拿大的平均开支仅占GDP的1.55%。

除此之外，今年北约的总预算为18亿美元，美国目前承担了22%，德国为14.76%，法国和英国分别低于10.5%。在此前的北约峰会上，特朗普多次就军费问题责难其他成员国，要求各国，特别是北约第二大经济体德国增加军费开支。

全球范围内，驻扎在德国的美军人数为欧洲地区最多，达3.5万人，仅次于驻日美军的5.5万。

在美国的持续施压下，上周四，北约宣布将降低美国对该联盟年度预算的支出，从22%下降到16%；与此同时，德国承担的费用从14.76%上升到16%，与美国持平。

一天后，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宣布，除美国之外的28个北约成员国从2016年起在各国军费支出上共投入了1300亿美元，今年则是各国军费支出连续增长的第五年。这也是自冷战结束来，首次出现每个北约成员国均在增加军费开支的情况。2016年正是特朗普赢得美国大选之年，斯托尔滕贝格的这番表态也被视为对特朗普的示好。

据北约统计，除美国之外，今年将有包括希腊、英国、波兰在内的八个国家实现军费支出占GDP 2%的目标。

这对于一直呼吁其他国家多出钱、贯彻“美国优先”理念的特朗普而言，无疑于打了一场胜仗。此前在拉斯维加斯的一次讲话中，特朗普曾放话称现在不是美国为北约工作，“而是北约为美国工作”。

据彭博新闻社援引美国官员透露的信息，在此次北约70周年会议上，特朗普将继续要求其他成员国提高军费开支，同时号召各国共同应对中国在全球的发展。

太难了，但是北约还活着

11月，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在一次私人演讲中警告，如果特朗普赢得明年的总统大选，他将更加一意孤行，带美国退出北约及其他国际联盟。

无论特朗普是否会做出退出北约的决定，从目前的情况看，美国国会依然压倒性地支持美国留在北约。

今年初，美国众议院以357票支持22票反对的结果通过法案，禁止美国退出北约。参议院则通过类似法案，要求特朗普只能在得到三分之二参议院议员同意后，才能带美国退出北约。

虽然成员国之间纠纷不断，北约并没有减少行动或者削弱该联盟在地缘政治中维护各国利益的作用，反而增加了在欧洲东部地区的军事部署，还针对网络战新设立了网络行动中心。

据北约官方介绍，该联盟在全球各地部署了约2万名军事人员，在阿富汗、科索沃、伊拉克、地中海地区都有行动，同时对非盟提供支持。美国军机依然在波罗的海地区执行巡逻任务。

明年，北马其顿将正式加入北约，北约成员国变为30个，比1989年柏林墙倒塌后的成员国数量增加一倍。

另一方面，虽然马克龙呼吁建立欧洲军，但从历史经验来看，建立欧洲军是一个难以实现的“梦想”。

1952年，比利时、法国、意大利、卢森堡、荷兰和西德计划建立欧洲军，但法国议会否决了该提议，最终西德在1955年建立了自己的军队。

彭博分析指出，各国不同的历史传统让这些国家很难融合进同一个指挥系统。比如在法国，总统有足够的权力能指挥军队；但在经历过纳粹统治的德国，军队行动必须得到联邦议会批准。

“一个法国总统会耐心地等着德国议会投票来决定，是否要向爱沙尼亚森林里一名说俄语的军人开枪吗？其他27个国家会愿意让布鲁塞尔来做最后决定吗？”

分析认为，另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就是欧洲各国之间的不信任：法国与德国没有达成完全信任，意大利不信法国也不信德国，罗马尼亚和匈牙利互相不信任，巴尔干半岛的人谁也不信。

正因如此，欧盟目前推动的“国防联盟”与整合军队无关，而是为武器购买建立一个统一市场，正如欧洲一体化更多是经济范畴上而非军事意义上的一体化。

但正如法国、土耳其和美国想在北约70周年纪念中推动的不同议程所暴露的，缺乏统一的战略目标是冷战结束后，北约面临的难题之一。在70周年纪念前夕，德国已经提议设立一个专家组，增强北约的“政治思考”。

至于特朗普如果获得连任，会对北约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一名欧洲外交官在接受《卫报》采访时坦言，“无法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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