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敬一山

近日，湖南宁乡市殡仪馆发通知，停止为自带骨灰盒丧属提供承接和装灰服务，被指有垄断经营之嫌。随后，当地对殡仪馆支部书记和馆长停职调查，并责令宁乡市纪委对“天价”骨灰盒是否存在利益输送介入调查。

这是殡葬行业乱象的又一典型例证。宁乡市殡仪馆馆长承认，确实存在骨灰盒采购价和售卖价翻倍情况，但他同时否认存在垄断经营情形，认为“也有200元的骨灰盒可以选择，农村户口的可以享受殡葬改革的补贴，可以免费领取200元的盒子”。

但这种说法有掩耳盗铃之嫌。骨灰盒不同于日常消费品，殡葬消费属于一种特殊消费类型。尽管殡仪馆确实有最低价200元的骨灰盒供选择，但如果现场有意无意地推荐更高档次的骨灰盒，那无论是家属想为亡者表达敬意的自然心理、还是顾忌世俗眼光的非理性攀比，都会决定家属“只能”选择更贵的骨灰盒。换言之，这就是利用现实的垄断身份而刺激攀比、追逐暴利，很不道德。

从报道来看，宁乡市殡仪馆去年中标的政府采购单价最高的骨灰盒为6001元每个，但价格分别卖到了12800元和14800元每个，利润之高令很多企业都自叹不如。虽然去年骨灰盒盈利的500多万据说都上交给了当地财政，但这种“与民争利”，显然不值得鼓励。最近禁止家属自带骨灰盒，更是变本加厉，引发民众的举报和反感也就在意料之中。

具体而言，宁乡殡仪馆犯了两重错误。其一，售价翻倍的行为本身是颠覆了公益定位，把自己当成逐利为先的市场主体。有市场行为而不用承受市场竞争，这是鱼肉丧属的最坏情形；其二，禁止自带骨灰盒就是进一步强化自己的垄断地位，剥夺了丧属的选择权，还挤压了其他企业的生存空间。所以，接下来调查整改的重点，不仅在于是否有利益输送，而是要从根本上明确殡仪馆的定位。

我们都知道，如果把殡葬业完全交给市场，这天然就是暴利产业。有数据显示，2018年某公司的殡葬业务毛利率达到87.96%，与贵州茅台的毛利率接近。在中国“死者为大”的特殊文化语境中，如此景观的出现也不难理解。正是因为这样，殡葬业不能完全交给市场，而要强化殡仪馆的公益属性，确保让大多数人得到基本的服务，少数有特殊需求的可以通过市场购买昂贵服务。

实际上，殡葬业的特殊性也决定了有些市场乱象是很难避免的。2018年京津冀三地消费者协会曾联合对部分殡仪馆销售的木质骨灰盒材质进行比较试验，发现木质骨灰盒产品存在材质难判断、行业自律程度低等问题。用直白的话说，在无法实现充分市场竞争的行业中，一个骨灰盒到底值多少钱，没有什么客观标准，很大程度取决于“卖家的良心”。

在这样的现实下，让消费者单独去和殡葬企业博弈，大概率是会被坑钱。而公益性殡仪馆应起到的就是“把关”作用，通过政府采购尽可能的保证性价比，给丧属更合理的选择，同时有助于转变殡葬行业盲目攀比等乱象。所以，在查明有没有利益输送之外，更需要强调的是必须明确殡仪馆的公益定位，这是避免“天价骨灰盒”乱象的根本保证。

（作者为著名时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