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来自2500年前的中东人穿越到他2015年的家乡，现代发明能让他惊掉下巴——不只是电、飞机和iPhone，作为二十多个国家官方语言的阿拉伯语（Arabic）对他来说大概也会十分违和，就好像人们突然开始把非洲食蚁兽（aardvarks）当作宠物来饲养。

毕竟，在时间旅行者的时代，阿拉伯语只是偏远游牧民族的落后语言。他甚至也不大可能说阿拉伯语。在他的时代，他大概更有可能知道中东其它无数种语言。他所认为的“恰当”的语言应该是阿拉姆语，因为阿拉姆语当时统治着他所知道的世界，并且在公元前600至200年间，从希腊到埃及，再横穿整个美索不达米亚 （Mesopotamia）和波斯（Persia）直到印度，阿拉姆语都是通用语言。然而，今天很少再有地区使用耶稣基督的语言了，事实上，该语言很可能于下个世纪灭绝。学习阿拉姆语的年轻人越来越少。相较而言，只有大约50万人现在还在说阿拉姆语，却有550万人讲阿尔巴尼亚语（Albanian）。

 

一种语言是如何从枝繁叶茂到濒临灭绝的？

一条线索存在于它的地理位置细分：如今已经没有说阿拉姆语的地区。它的变体分散传播到跨伊朗、土耳其、伊拉克、叙利亚、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的偏远地区。它甚至还分散在更远地区的外籍人士社区，如芝加哥和新泽西州的帕拉姆斯（Paramus）和蒂内克（Teaneck）。

由于政治的不连续性，这种语言逐渐没落，其另一个表现是它如今的叫法。许多历史资料显示，在其中一个母语为阿拉姆语的王朝统治了公元前7到4世纪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中心巴比伦后，该语言被称为“迦勒底语（Chaldean）”。由于阿拉姆语的叙利亚方言书面形式保存得尤为完好，在中东、土耳其、甚至印度，它如今仍被用于基督教仪式，人们也经常听到叙利亚语。现代一些说阿拉姆语的人自称变种亚述人（Assyrian），其他人则称自己为曼达人 （Mandaic）。

其后，阿拉姆语便呈现出一种四分五裂的、脆弱的状态。这是英语的时代，它是一种跨越广大地区、团结了一大批独特民族的语言，它成为超越乡村接触外界生活的关键，对许多人来说，它是成熟老练的象征。阿拉姆人——根据圣经传说中诺亚的孙子阿拉姆命名，源自一支鲜为人知的游牧民族。但他们同时也是探索者，到了公元前11世纪，他们统治了大片美索不达米亚领土，包括部分现代伊拉克、叙利亚和土耳其，甚至曾一度统治巴比伦城。单就建立在这种扩张的基础上，他们的语言就可以发展成许多变体，它们很可能会享有短暂的名气，然后消失在古中东政治无穷无尽的抢椅子游戏中。阿拉姆 人在巴比伦的日子并不长久，公元前911年，他们被说阿卡德语（Akkadian）的阿卡得人驱逐。不过，亚述人无意中加速了阿拉姆语的消亡。

 

阿拉姆语曾经占据的支配性地位，使得《圣经》的作者们确信，几乎没人没有听过这部经典。希伯来语对他们来说反而是地方的。

亚述人将阿拉姆人远远驱逐出境，到了埃及及其他地方。亚述人可能认为他们正在清理自己的新领地，但是这种行为就像蓬松的乳草类植物在风中被吹散，他们认为自己在搞破坏，实际上反而是在播种。小小的种子到处生根发芽。阿拉姆人已经在巴比伦和其他地区建立了自己的权威语言和跨文化话语，和其它许多事情一样，语言都是旧习难改。人们很快就从摇篮里开始学习阿拉姆语，不仅在主要城市， 而是横穿新月沃地（Fertile Crescent，阿拉伯古代肥沃的农业地区），从波斯湾到阿拉伯半岛北部地区，并一直延伸到尼罗河地区。即使是亚述人自己也发现，适应阿拉姆语比强迫阿拉姆人学阿卡德语更容易，正如公元9世纪，斯堪的纳维亚维京人入侵英格兰时，他们开始学习英语，而不是强迫本地人学习挪威语。

这也就是为什么耶稣和其他犹太人住在阿拉姆语地区，为什么希伯来《圣经》中的精华部分实际上是用阿拉姆语写就。这两种语言都是闪族语系（Semitic family）的一部分，不过，由于迦勒底人十分重视，《丹尼尔之书》（Book of Daniel ，一个圣经掩饰下的魔幻故事）中的五章切换成阿拉姆语时，就好像塞万提斯把《堂吉诃德》中佛罗伦萨贵族的故事切换成意大利语。阿拉姆语曾经占据的支配性地位，使得《圣经》的作者们确信，几乎没人没有听过这部经典。希伯来语对他们来说反而是地方的。

阿拉姆语以一种字母的形式——希伯来语和阿拉伯语的书写都基于此——实实在在的传播开来了，甚至被传到了一些从来没有人说过它的地方。公元前500年，在波斯人赢得了下一轮美索不达米亚地区音乐椅子的游戏前，阿拉姆语就已经根深蒂固，看起来继续使用阿拉姆语作为新帝国的官方语言比使用波斯语更为自然。对于国王达利斯，波斯语只用于硬币和壮观的石刻铭文。日常管理都使用阿拉姆语——尽管他自己都可能不认识。他会用波斯语写一封信，再让一位抄写员翻译成阿拉姆语。然后，接到信后，另一名抄写员将这封信从阿拉姆语翻译成当地语言。这是帝国当时对信件中的的所有语言采取的标准做法。

 

尽管有人宣称英语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基础知识相对容易学习，但阿拉姆语历史显示，入门难易程度和一种语言是否能占据统治地位无关。

它的确是一种技能，因为没有人认为阿拉姆语是人性化的。如果有人发现阿拉伯语难学，或遥想他们在希伯来语学校没怎么认真学习希伯来文，他们会在学习阿拉姆语时碰到同样的障碍。另外，名词有不同的形式，这取决于它们是否被用于与其他名词相同的普通方式，或是用于强调。

尽管有人宣称英语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基础知识相对容易学习，但阿拉姆语历史显示，入门难易程度和一种语言是否能占据统治地位无关。

在公元前第4世纪，亚历山大大帝征服波斯之后，尽管其本身是一种非常复杂的语言，但希腊语最终险胜阿拉姆语，成为欧亚大陆的通用语言（尽管阿拉姆语仍在犹太地区流传，这意味着它几乎肯定是耶稣的母语）。与阿拉伯语（重申一次，很不简单）同样的，数不清人说的俄罗斯语也惊人地复杂，复杂到一部分的我总是怀疑它是否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希腊人不管怎样都更执着于将它们的语言强加于波斯人。后来由于伊斯兰教在公园7世纪的传播，阿拉伯语作为宗教的车辆，很爽快地被接纳了。这才出现了今天的情况，那就是任何除阿拉伯语外的语言在中东曾经占主导地位，人们得知后都会感到意外。

 

如果有一天中国统治世界，我怀疑他们会用英文，就像皇帝大流士用阿拉姆语统治，忽必烈通过汉语译者统治中国一样。

在这一点上，我应该这样写：英语的优势地位和阿拉姆语同样容易到头。但事实上，我对此表示怀疑。我认为英语将比历史上任何语言都持续得更久。它正好在三大变革发生之后上升到了现在的地位，这些变革足以令音乐停转：印刷、广泛的知识传播、以及无所不在的媒体。

这些东西可以以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方式将一门语言渗透到国际意识里，创造出一种正常的、国际化的、冷静的甚至任意的，但也可能是固若金汤的意识。例如，假设中国有一天统治世界，我怀疑他们会用英文，就像古波斯皇帝大流士用阿拉姆语统治，说蒙古语的忽必烈在13世纪通过汉语译者统治中国一样。阿拉伯语统治的是通用语比如今更脆弱的时代。

但至少阿拉姆语拥有15分钟的荣耀，实际上它的15分钟更像是一两个小时。正如今天，当耐克期待世界各地的人们了解“JUST DO IT”的标志意义，马太福音引用耶稣的话说，“Eloi, Eloi, lema sabachthani？”——“主啊，主啊，你为什么离弃我？”的阿拉姆语说法。毕竟，这是耶稣自己的语言，而他们的阿拉姆语全世界众所周知——至少曾经如此。

 

翻译：唐凤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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