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连线Insight 青松

编辑|水笙

对于蔚来汽车，这是难熬的一年。

多轮裁员、资金链收紧、高管离职、车辆召回事件等，让蔚来陷入舆论的狂风暴雨中。

因为身处困境，蔚来创始人、董事长、CEO李斌甚至被称为“2019最惨的人”。

但到了年底，反而传来一丝好消息，12月30日，蔚来汽车发布的财报显示，营收和净利润均优于预期。

受此财报影响，蔚来汽车昨日盘中一度涨超100%，创蔚来IPO以来的最大单日涨幅，截至12月30日收盘，蔚来汽车日内涨幅达53.72%。

在财报发布后的电话会上，蔚来新CFO奉玮提到，腾讯出资的一亿美金已经体现在第三季度财务报表当中，同时，李斌追加投资9500万美金。

蔚来的调整依然在继续，李斌在电话会上提到，今年确实进行了裁员和组织架构优化，今年年底，蔚来人数肯定是在7500人以内，“相较于人数的减少，我们更重要的是控制总体的成本和费用的效率，明年全年的毛利转正我们认为是完全有信心做到的。”

2019NIO Day 现场，图源蔚来官方微博

蔚来不再像之前那样为了追求高大上的品牌而疯狂烧钱，就连刚刚过去的NIO Day（蔚来日）也显得朴素了一些。

在中国汽车整体销量下滑的局势下，内部正在调整、外部面临强敌特斯拉的蔚来，不得不正视困境，奋力前行。

蔚来成立至今已经五年，它曾受过追捧，也曾从巅峰坠落，2019年被打趴在地上的蔚来，正在努力重新站起来。

1、财报高于市场预期，但依然面临资金压力

12月30日晚间，蔚来汽车发布了截止2019年9月30日的第三季度未经审计的财报。

财报显示，第三季度，蔚来汽车营收为人民币18.368亿元（约合1.570亿美元），环比增长21.8%，同比增长25%。

而净亏损为人民币25.217亿元（约合3.528亿美元），环比收窄23.3%，同比则小幅上升3.1%，

这是一份高于市场预期的财报，受此影响，蔚来汽车在30日晚间开盘后股价涨幅一度超过100%，随后有所回落，最终收盘报3.72美元/ADS，涨幅53.72%。

蔚来在营收方面的改善，一方面来自于新车交付量的好转，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其一年来都在进行组织优化，成本得到了一定控制。

财报显示，今年第三季度，蔚来汽车的交付量为4799辆，环比增长35.1%，其中ES6交付4196辆，ES8则交付603辆。

在之后的电话会议中，李斌表示，蔚来三季度销量超预期上涨一方面是因为本身产品有竞争力，另一方面则是得益于销售网络的拓展和用户社区的逐渐成型。

“总体来看，我们的产品定位应该说做得非常对，过去一个季度，奥迪、奔驰新车型都发布了在中国区的售价并开始销售，从用户端来看，我们产品的竞争力非常强，性价比的优势非常高；此外，蔚来在三四十万这样的中型豪华车的市场中，已经进入了前十名，我们相信这个排名还会逐步提升。”李斌这样说道。

12月28日，2019蔚来日（NIO Day2019）在深圳举行，本次大会上，蔚来的新品发布环节包含三个部分：发布100千瓦时液冷恒温电液包；蔚来首款轿跑SUV EC6全球首秀；全新蔚来ES8上市。

值得注意的是，这三款新品的推出都让蔚来此前的里程焦虑得到了缓解。

EC6这款车型将搭载70KWH以及100KWH两种电池，工况下续航分别为425公里（性能版435公里）、605公里（性能版615公里），而615公里的数据已经相当于燃油车的里程水平。新款ES8的续航里程也得到了升级，达到500公里。

耐人寻味的是，李斌在活动现场并未公布EC6的价格，公布的时间，定在了明年即将上市的特斯拉Model Y同期，这也被解读为蔚来狙击特斯拉的一大举措。

不过蔚来依然面临着不小的压力。李斌在现场表示，全新的ES8将在明年4月开始交付，EC6则要等到明年9月。

这考验着蔚来的现金流。Q3财报显示，截止2019年9月30日，蔚来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受限制现金和短期投资为19.096亿元。但根据彭博社编制的分析师预测，蔚来汽车的亏损还将继续扩大，2020年其亏损预计将达到12亿美元。

电话会议上，奉玮表示，“大家都关心现金流，我们会尽力节省成本。任何汽车厂商，保持现金流最好的是买更多车，我们现在已经能看到强劲的销量上升趋势，对于现金流有很显著的帮助。第一是节省成本，第二是融资，第三个是卖车。”

这并不能掩盖蔚来当前面临的资金压力。在销量增长的背后，蔚来的毛利率也一直为负数，“赔钱卖车”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一大难题。

此前急于奔跑的蔚来，已经开始缩减过冬，就连近期开的NIO Day，也不像之前那么烧钱了。

2、寒冬中支持蔚来的，是它的车主们

今年的蔚来日对比前两届，有一个明显的变化。

很多人还记得2017年年末，蔚来举办第一届NIO Day，地点在五棵松体育中心，9驾包机、19家五星级酒店、160辆大巴、重金请来的乐队，这场发布会营造出一种多金、高端的氛围。

而刚刚过去的NIO Day，则显得接地气很多，蔚来的用户参与了这场发布会的深度策划。

蔚来创始人李斌在现场介绍，有65位蔚来车主参与了策划、创意、导演和演出。

李斌，图源蔚来官方微博

不仅如此，此前大手笔包机、包高铁的举动，今年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用户自费前往深圳参加，接送人员也变成了用户，一位车主提到，他的车友会组织了150多名志愿者接送全国超过1000位乘坐飞机和高铁的蔚来车主。

无偿担任志愿者的车主、上台演出的嘉宾、七千多名坐在台下的蔚来车主。可以说，蔚来车主是这场发布会的绝对主角，主持人访问车主的画面，温馨程度堪比春晚。

在外界看来，这些自称家人，自发为蔚来掏腰包打广告、办车展、免费服务、提供物资的人，像是“着了魔”。

不得不说，蔚来这一年确实不好过，在备受质疑的时候，有一群支持的用户，也许对于蔚来来说是寒冬中的一丝安慰。

李斌在提到用户自费为蔚来推广、打了价值上千万的广告时，调侃道：“现在有个梗，说蔚来没钱了，用户来帮蔚来打广告。”

蔚来可能是国内第一家这么重视用户体验和用户运营的汽车品牌。

蔚来汽车的车主赵毅告诉连线Insight，之所以车主会这么力挺蔚来，是因为蔚来具备一项其他汽车品牌没有具备的特质——服务。

“蔚来的营销模式是倒推，电动车给人带来的最大的痛点是什么，蔚来先解决这个，其实对于车主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售后服务。”赵毅提到，蔚来汽车的短板是续航里程，但一键加电服务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提到，一键加电能够在任何一个地点呼叫，有蔚来专员拿着后台生成的电子钥匙过来把车开去充电，充好再开回。

“一键加电和一键维保，基本解决了我所有的顾虑。蔚来的响应速度也很快。”赵毅说。

除了服务外，蔚来所倡导的“为用户创造愉悦的生活方式”，确实在落地。

这次蔚来日上面，用户自己写的吐槽歌词，其中有一句是，牛屋投了一亿接客。

牛屋是车主聚集的地方，这个场所在北京有三家，装潢高端，就像上面的歌词一样，牛屋造价不菲。

NIO house现场图，图源蔚来官方微博

据界面新闻报道，2017年11月，蔚来以年租金8000万的价格，拿下北京东长安街1号东方广场的一层和二层，为车主、车主家属、潜在车主和潜在车主家属们，打造了“长安街上一千平米客厅”。

显然，为了匹配蔚来高端车的定位，蔚来也试图为他们提供相应的生活体验。

开在市中心的牛屋们，通常很受有家庭的蔚来车主喜爱。赵毅提到，牛屋的活动很多，包括瑜伽、亲子活动、红酒品鉴等等，为了能够去参加牛屋的活动，蔚来上的积分，现在已经成为一种商品，在车主群里进行交易，有车主买积分是为了带爱人和孩子一起去牛屋参加活动。

显然，这种生活方式的营造，进一步拉近了车主和蔚来的距离，这也让蔚来拥有了一批忠粉。

蔚来的车主喜欢称呼李斌叫“斌哥”，在蔚来APP上，李斌拥有超过5万的粉丝。

李斌和车友们，时常也会在线下见面。车主林鹏告诉连线Insight，在北京，每年蔚来会有一个和蔚来车主的沟通会，分享一些车子的体验和问题，一次见面会大概是100人左右，这个分享会来的人都是高管，李斌也常来，他们构成了一个私密的、关系紧密的圈子。

在这个圈子里，车主往往会倾注自己的情感，林鹏提到，这个沟通会让他觉得，车主们和蔚来的关系像是家人，他们会自己尝试做一些事情，希望蔚来能够变好。

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有空就去蔚来展厅，和现场看车的人介绍车子的体验和性能的原因。

这次的蔚来日，他也到了现场，现场聚集了七千多个蔚来车主，“我觉得这种氛围国内没有一家车企能做到。我们都是自费，我们觉得蔚来要把钱用在刀刃上，因为蔚来2019年确实挺难的。”

面对蔚来这一年来的舆论困境，蔚来的车主们反而有种共同抵御外部声音的状态。他们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告诉外界，蔚来没有那么差。

他们的心态有些微妙，对内他们也在吐槽一些问题，但对外，反而态度出奇地一致。

不得不说，蔚来完成了一个重要成就，立住了高端车的定位，并拥有了一群对品牌忠诚的用户。

尽管，这背后是不小的代价。

一位蔚来员工在接受36kr采访时提到，蔚来有一句话叫傻傻地对用户好，落到执行层面更夸张，在上海中心开家高大上的店，办活动特别舍得花钱。

这位员工还提到了重要的一点，“这些活动看上去很热闹，但对核心业务汽车销售没有实质帮助。”

从感动和温馨的氛围里走出来，蔚来要面对的，依然是残酷的现实。

3、难熬的2019

蔚来面对着两个极端，一边在接受用户的赞美，一边承受着铺天盖地的质疑与批判。

尤其是在2019年，蔚来面临的局面更加复杂，形势也更加严峻。事实上，Q3财报的回暖甚至称得上是这家公司全年的唯一亮点。

援引腾讯《潜望》此前报道，2018年年中，李斌在公司内部开会时曾经向用户发展副总裁朱江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明天就是蔚来的最后一天，你会做什么？”

彼时的蔚来风头正盛，不久之后的9月，蔚来在纽交所成功上市，成为赴美上市的第一家中国新能源汽车企业。

但李斌的焦虑来得比谁都要沉重，他总觉得公司的危机意识还不够，也多次在内部提到，2019年将是蔚来最困难的一年。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经历过补贴缩水、裁员、产品自燃召回、高管离职等种种风波之后，被视为特斯拉在中国最受瞩目竞争者的蔚来，目前的市值仅有其高点时刻119亿美元的三分之一。

蔚来股价，图源老虎证券

连线Insight了解到，截止2019年10月30日16：00（美东时间），蔚来市值为39.09亿美元。

而在这之前，蔚来的市值曾一度缩水至20亿美元之下。外部环境的变化，内部的动荡，都曾将蔚来逼上生死线。

中汽协发布的11月中国汽车市场运行情况显示，今年11月份，新能源汽车产销分别完成11万辆和9.5万辆，同比分别下降36.9%和43.7%，而这已经是自7月份补贴大规模退坡之后，新能源汽车连续5个月同比下滑。

看起来，这与蔚来在三季度的逆势增长形成了反差，但事实上，从2019年整年来看，蔚来受到的影响并不小，再加上特斯拉中国工厂建厂并投产的重压，蔚来此前的业绩表现并不理想。

2019年Q1财报显示，蔚来总收入为16.312亿元，环比下降52.5%，汽车销售额为15.352亿元，环比下降54.6%；

Q2财报显示，蔚来第二季度累计营收15.086亿元，比第一季度再下降7.5%，汽车销售额为14.145亿元，相比第一季度也下降7.9%。而当季度归属于股东的净亏损达32.858亿，环比增长25.2%。

贯穿全年的市场寒冬，给蔚来带去了很多挑战，可偏偏，裁员、自燃、资金困局等危机也纷纷找上了蔚来。

据炣燃科技粗略估算，蔚来在2019年期间共经历了四次裁员。其中，外国公司于5月、9月、12月分别经历了3次裁员，被裁人员数量共计为270余名；国内公司于9月裁员，被裁人员数量为1200余名。

降本增效，是蔚来对此作出的回应。Q3财报发布后的电话会议上，蔚来首席财务管理奉玮表示，本季度蔚来在企业内执行了全面的成本控制手段，优化运营效率。他同时指出，目前正努力制定2020年预算，规划进一步提升效率。“2020年会进一步降低我们的研发开支，第四季度营收会议会分享更多详细内容。”

4、5月份的自燃事件，也曾将蔚来置于舆论风暴中心。

4月22日，一辆蔚来ES8在4S店进行维修时，突然发生自燃；5月16日，上海嘉定一地下车库中，一辆蔚来ES8再次冒烟自燃；随后不久，武汉和石家庄两名车主的蔚来ES8同样发生自燃事故。

问题出现在电池上。石家庄的自燃事件发生几个小时后，蔚来就宣布了部分批次ES8的电池召回计划，共计4803台。蔚来的正面应对与快速反应，赢得了不少好评，但这场危机还是对蔚来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蔚来召回部分ES8，图源蔚来官方微博

腾讯《潜望》曾报道指出，那段时间，很多车主或准车主也都人心惶惶，有付定金的车主表示自己要再观望。

这场因车辆安全引发的信任危机，也让李斌深感不安。“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把李斌吓得不轻，那段时间他几乎寝食难安，看起来明显很焦虑，如果因为蔚来的原因给车主带来巨大灾难，这与李斌创业的初衷是相违背的。”一位李斌身边的工作人员对《潜望》这么说道。

除此之外，自今年下半年以来，蔚来还迎来了一波高管离职潮。

数据猿报道指出，6月30日，蔚来汽车软件开发副总裁庄莉离职；8月15日，蔚来汽车联合创始人郑显聪离职；11月6日，蔚来汽车原财务副总裁汪东宁离职；而在10月28日，蔚来汽车发布公告确认，其首席财务官谢东萤因个人原因，递交了辞去公司首席财务官一职的辞呈，2019年10月30日起生效。

在这其中，谢东萤的离任，让蔚来备受争论。21世纪经济报道在一篇报道中指出，有不具名的分析称，“蔚来正在进行一系列的融资举措，CFO此时突然离开，或与蔚来新的战略融资举措相关。”

这意味着，即便在三季度呈现出了逆势增长的态势，融资输血依然是蔚来亟待解决的问题。

蔚来的最新一笔融资发生在9月5日。当日，蔚来宣布与腾讯控股有限公司的一家附属公司（下称：腾讯）以及李斌签订了可转债券认购协议。

根据协议，蔚来将以非公开发行的方式向投资者发行和出售本金总额2亿美元的可转换债券，债券的配售完成需要满足惯例成交条件，预计在9月底之前完成。

但对一个季度亏损额便高达3.5亿美金的蔚来来说，这2亿美金也只能说是杯水车薪，能否尽快找到新的融资，或许将直接影响到其接下来的走势。

对于蔚来遭遇的资金危机，艾媒咨询CEO兼首席分析师张毅表示，蔚来做错的一步在于上市太快。

“蔚来中高端的定位没什么问题，这也是他的独特之处，但过早上市让他把自己的短板暴露了出来，现金流可能会成为接下来的一个瓶颈。”他这么说道。

（文中赵毅、林鹏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