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棒球帽,身穿格子衬衫,背着双肩包,黑框眼镜下的明朗微笑,生活中的司徒嘉伟和那个舞台上西装革履、头戴礼帽、风度翩翩的爵士歌手相比多了几分邻家男孩的亲和。
这个28岁的广州男生如今已被称作中国爵士乐新生代领军人物,不少乐评人称他拥有“亚洲人罕见的白人醇厚声线”。“很长是不是?”见我盯着采访大纲逐字念出那串定语,司徒大笑。他自己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声音有多特别,但他在广州唱英文歌时,他的电台DJ朋友和媒体朋友都会惊呼:“哇,你的声音好像外国人哦。”就连他在英国皇家威尔士音乐戏剧学院的老师都说“Your voice is so western”(你的声音很西方)。但英国老师们觉得,司徒的声音更像美国人。
而当我问他怎么看“爵士暖男”这个称号时,“其实,额……我觉得可能是对我声音的定义吧。因为我唱歌的方式比较暖,比较柔和(smooth),所以根据这种特质有的人会觉得我是’暖男’。”但司徒不忘强调,自己的声音也是多变的,“我现在创作的部分歌曲就会比较硬朗(harsh)。”
司徒从4岁开始习琴,早早地对流行音乐萌发兴趣,但在高中前,他听的大多是港台流行歌曲。他是从《美国偶像》(American Idols)开始喜欢史蒂夫·旺达尔(Stevie Wonder)的。这位活跃于70年代的美国黑人歌手即使是今日也不太为中国人所知,而在美国他屡屡成为选秀歌手致敬的对象。司徒在听到他的翻唱作品时觉得“哇,这些歌好好听,好有意思哦”,和他听的那些港台歌曲完全不一样。然后他就仔细听了旺达尔的每一张专辑,入了迷。
在同一时期,他开始听戴安娜·可瑞尔(Diana Krall)的流行爵士,爵士的种子就此发芽。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司徒就读的音乐学院开设了爵士系,系主任是一个法国人。对爵士抱有浓厚兴趣的司徒因此找了那位老师学习专业爵士,正式走上爵士道路。
这是个从流行到流行爵士再到爵士的过程。经过欧美流行文化的反刍,美国黑人音乐——特别是灵魂乐(soul)、R&B——的基因融入了他的骨血,然后在爵士音乐的场域发生了奇妙的化学作用。
而在司徒到了英国后,他发现他的老师都是他最喜欢的爵士歌手马克·墨菲(Mark Murphy)的徒弟,他由此得以亲身接触爵士传统。
英国两年的学习生涯为他的音乐打上了深深的印记。对司徒来说,英国成为了一种情结,无论是音乐创作还是着装风格。司徒说,他制作第一张专辑的一个重要动力,是为了纪念他在英国的美好时光。专辑名称之所以是“The Island”(岛叙),也是因为英国是一个岛国。
在我告诉司徒我最喜欢他第一张专辑中的“Louisiana Sunday Afternoon”时,他当时每周五都会在学校一个比较大的咖啡厅演出,演出的最后一曲总是这首歌。久而久之这首歌就变成了爵士乐系的系歌,每个认识司徒的人见到他都会哼唱“Louisiana Sunday Afternoon”。这首副歌朗朗上口的美国黑人歌曲,因此成为了司徒的个人标志。
英国生活的影响还反映在他中英夹杂的说话方式中(虽然他说的是标准的美式英语)。每个和司徒有所接触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个非常西化的人,而这也正是爵士乐这种音乐类型给我们的印象:西方的、经典的、主流的。我坦陈自己并不十分了解爵士乐,对爵士乐的全部了解只有“即兴”与“切分”。司徒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解释了爵士的几种主要风格,展现出他身为JZ School老师的耐心一面。
“即兴是爵士乐最明显的特征,切分的话可能在某些爵士乐类型中会比较多,但也不是全部。在拉丁爵士(Latin jazz)里比较明显,比如波萨诺瓦(bossa nova)曲风的“Girl from Inpanema”。还有另外一种主要的爵士风格叫摇摆乐(swing),也就是“Fly Me to the Moon”的原版。这种的话倒不是切分,而更多的是摇摆的律动感。另外还有爵士抒情(jazz ballad),那是听众会觉得比较慵懒的一种爵士。以上三种是最主要的爵士风格。到了七十年代的时候有了融合乐(fusion),它结合了当时的摇滚、流行、放克音乐,然后后面还出现了放克爵士(funk jazz),那就是更流行一点的爵士。欧洲还有欧洲爵士(European jazz),那是一种非常具有现代感,可能会让人有点听不懂的爵士类型,即兴的成分会比较过头。”
对于爵士这种在当下中国还属于小众的音乐来说,如何推广确实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司徒承认,他的第一张专辑中收录的多为非常纯正的爵士,较难与普通听众产生共鸣。而他现在正在筹划的第二张专辑会更多地从中国文化背景出发,和爵士结合起来。
“这张专辑全部都是中文歌,但是是爵士乐,而且也是灵魂乐。这张专辑中的歌曲会更像黑人玩的爵士:律动性比普通的爵士会强很多,是台下的观众听了会开始跳舞的那种(音乐),是一种能量爵士(energy jazz)。”
用中文唱爵士实际上是件比较困难的事。英文演唱爵士作品容易即兴,因为英文中的大部分词可以适应大部分的音符,而中文不是。司徒在前段时间用爵士风格翻唱了一首80年代的粤语歌《沙沙的雨》,这甚至比普通话更加困难,因为粤语中的字适应的音符数量比普通话还要少。但司徒表示,自己正在慢慢摸索这条道路,也慢慢开始成型了。
来到上海生活了两年,这座深受西方文化影响、最早接触爵士乐的中国城市带给他无尽的创作灵感。在下一张专辑中有一首波萨诺瓦风格的歌曲,歌词中写道:“弄堂里的嬉笑,忘却的烦恼。”“弄堂这种词只有在上海听得到。所以我觉得我的音乐已经慢慢开始接上了上海的地气。”司徒说。
爵士文化的确正在中国以自己的步调发展壮大。爵士品牌JZ Club进驻了广州、武汉、杭州等地,而在它的大本营上海,每天都能在那里听到风格多元的爵士现场演出。除了爵士上海音乐节,在其他地方也有一些爵士音乐节,为乐迷提供优质的爵士乐体验。来向司徒学习爵士的人也越来越多,有想要报考国外音乐学院的学生、想要进修爵士的专业歌手,也有纯粹对爵士感兴趣的音乐爱好者。
司徒为他的新专辑写了所有的歌曲。现在他正在和他的乐队排练新专辑的曲目,即将进入录音棚的录制阶段。在10月18日的爵士上海音乐节上,他将演唱新专辑中的作品,让大家听听看他的中文爵士是怎样的。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爵士乐非常难听懂,但是我相信在我这里你全部都能听懂。我在Jazz Club演唱自己的原创作品时,听众的反映都很好。中国人那么含蓄,都会跟着节奏摇摆起来。这已经超出听得懂的层次了。我不敢说自己是中国爵士乐的先锋,但国内确实没有这样的尝试,我觉得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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