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王磬 发自瑞士达沃斯

对一个跑国际新闻的人来说，特朗普是再日常不过的存在。但对于我、一个常驻欧洲的记者来说，近距离撞见特朗普，甚至还抛给他一个问题，仍是件有些奇特的事。

达沃斯论坛今年的2200名参会者中，最引人注目的人就是特朗普。他的致辞演讲一票难求，只开放一百个座位给记者，需要提前一个半小时排队，先到先得。在每小时都有近百场活动同时进行的达沃斯，这是极其特殊的待遇。

更何况，特朗普常被描绘为达沃斯的对立面：后者是新自由主义精英们的俱乐部，前者是民粹力量崛起的代言人。特朗普所反对的多边体系，正是达沃斯的精英们力图维系的；他否认气候变化，但气候议题正是达沃斯近年来最常被提起的话题。今年的“噱头”里还包括，他将与环保少女格蕾塔·通贝里在论坛上前后脚发言。

我没有排到特朗普致辞的门票。看完直播后，去听了格蕾塔的场子。在那里，特朗普的气候政策是一众嘉宾共同批评的对象。出门吃饭，遇到了达沃斯镇上爆发的小型示威。近百名瑞士人从邻近的城镇步行来到达沃斯，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天，就是为了赶在论坛的第一天到镇里游行。愤怒的示威者拉起了横幅，有些是抗议气候不作为，有些是抗议收入不平等，还有的是直接把矛头对准特朗普，“我们反对歧视女性的混蛋”。

但是，这些反对特朗普的声音还未在耳边散去，我竟就误打误撞地见到了他本人。

当地时间1月21日晚上八点多，我在主会场做完了当天的最后一场采访。正准备离开时，同行的摄像师提醒我，旁边走道的休息室里，有十来个带着绿色的政府随行人员名牌、别着美国国旗徽章的人，似乎在等待什么重要人物。休息室的另一边连着一条通道，通道旁边，德国之声、法新社等三四家媒体已经架好了相机，但没看到中文媒体。从以往的会议报道经验来看，这应该不是官方安排的采访，否则不会媒体数量这么少。估计是有媒体拿到了“内部消息”，决定在这里“截访”他，试图在他走过这条过道的五六秒钟里让他回答几个问题。

我们也决定停下碰碰运气。也许大概每个致力于跑国际新闻的人，都会在某个时刻想过这样的问题：如果你有机会提问美国总统，你会问什么？关于特朗普的提问清单可能又比一般美国总统要更长。问国际局势，这是伊朗将军被猎杀之后特朗普首次出现在国际舞台上，他跟欧洲盟友之间是否出现了新的裂痕？问国内政治，针对特朗普的弹劾案仍然焦灼，他有没有跟同在达沃斯参会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见面？问中美关系，下一阶段的谈判进展如何，美国预期的时间线是什么？种种。

但并没有来得及多想，系着红领带的特朗普就从通道的一头走了出来。前方由体格矫健的安保人员开路，后面跟着身穿墨绿礼服的伊万卡。我身旁的德国之声记者举起了话筒，问了一个关于委内瑞拉马杜罗的问题。他朝我们走了过来，走得很慢，在距我只有一米之遥的地方站住。

“我相信委内瑞拉会处理得很好的。等着瞧吧。”他说。

我也将一个问题脱口抛出，“请问您有访问中国的计划吗？”

他朝我这边看了看，但没有回答，径直转了身，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