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零二百一十九天

一个人到底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多少天?

2015年10月21日黎朗 成都

视觉

父亲入土为安是在他去世之后的第一个清明前夕的某天。黑色的墓碑上简约地镌刻着父亲的名字和他出生与去世的日期,当然还有两个日期间的连接号,以及家人的名字。

我凝视着再简单不过的连接号,不禁地在想父亲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多少天?一个人到底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多少天?极简的符号真的能浓缩整整一生的时间?这是些很简单但是没有人能回答得出来的问题,同时也是很无聊的问题。很多人都不太关心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多少天。对于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因为还活着,还要继续活下去,所以他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对于那些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因为他们已经离开,所以也没有人去为他们关心了。

我父亲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三万零二百一十九天。是的,我以非常笨拙的方法得到了这个非常无聊的答案。因为我很关心!父亲生活过的每一天不仅对他来说很重要,对于我来说也同样重要。可能父亲不像这样认为。

我不愿父亲像其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那样,只把出生的日子和去世的日子铭刻在墓碑上,然后用一个短短的连接号就概括了一个人并不精彩的一生。我也知道其实到最后连这两个特殊的日子也终将会被人们遗忘。我想要把那短短的连接号从父亲的墓碑上抹去,把他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的每一天都还原出来,就在这样的意念指引下我开始了漫长的书写工作。

这短短的由八个数字组成的日期一次次地被我书写在关于父亲身体的照片上,书写在父亲留下的遗物的照片上。夜以继日地书写,这个过程是缓慢的,以我的时间的消耗来构筑父亲生活过的时间的呈现,以满足我虚幻的臆想,从而把父亲的一生书写完整。

通过这样的书写过程一次次把我带回到父亲曾经生活过的每一天,也一次次地完成了我对父亲曾经生活过的世界的想像和回忆,对父亲的记忆也由模糊变得清晰,直到父亲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天,这天发生的事情仿佛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在我看来,父亲度过了平淡的一生。在社会上他完全是可以被忽略的人,他的离开和任何一位普通人的离开一样普通。普通得让我们会很快地忘记。而我一直在以我的方式抵抗着这样的遗忘,抵抗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对父亲的记忆和情感慢慢地模糊。

 

 

 

《父亲 1927.12.03-2010.08.27》之父亲1941年9月18日的纪念照片

 

 

《父亲 1927.12.03-2010.08.28》之父亲最后的沙发(左)

 

 

《父亲 1927.12.03-2010.08.27》之父亲手表的指针停在了八点五十一分十五秒

 

 

《父亲 1927.12.03-2010.08.27》之父亲的领带

 

 

《父亲 1927.12.03-2010.08.27》之父亲的身体A

 

 

《父亲 1927.12.03-2010.08.27》之父亲的身体A 局部

 

 

《父亲 1927.12.03-2010.08.27》之父亲的身体B

 

 

《父亲 1927.12.03-2010.08.27》之父亲最后的头发

 

 

《父亲 1927.12.03-2010.08.28》之父亲五十年代的证件照

 

 

《父亲 1927.12.03-2010.08.27》之父亲给我留下的最后问题:你走了哪时候再来?

 

 

《父亲 1927.12.03-2010.08.27》之父亲最后的肖像C

 

 

《父亲 1927.12.03-2010.08.27》之2010年8月27日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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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朗,1969年出生于四川成都,现在成都工作生活。作品曾被收藏的机构:美国旧金山现代美术馆、中国上海美术馆、西班牙瓦伦西亚现代艺术博物馆、中国广东美术馆等。

所有作品版权归艺术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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