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章言该为某金融机构宏观研究员)
新冠疫情在国内已基本得到控制,除输入性病例外,近期本土日新增确诊病例数基本在个位。下一阶段国内政策的重点是在继续严防疫情反弹的同时,加快复工复产,恢复经济,尽快补上一季度的缺口。
疫情海外扩散,成为后续影响国内经济的重要因素之一。截至北京时间4月22日16:00,除中国外新冠肺炎累计确诊病例达248.5万人。累计确诊病例超过10万人的国家有6个,其中美国已累计确诊82.7万人,占比超过1/3。目前全球日新增确诊病例在7万人到9万人,疫情拐点还没有出现。而且让市场担心的是,全球疫情“震中”有从欧美等发达国家,向印度、俄罗斯和巴西等医疗设施相对落后的发展中国家转移的趋势,非洲国家也有沦陷的风险。
在经济高度全球化和产业国际分工的今天,海外经济停摆,中国也很难独善其身。笔者认为疫情海外失控,对国内经济的拖累将比主流预期更为悲观,需要高度重视这一风险,提前采取措施积极应对。
新冠疫情海外失控,至少会从以下三个渠道,制约国内复工复产。
一是最直接的出口。目前累计确诊病例数超过1万人的国家和地区共有26个,中国对它们的出口占总出口比例超过50%。由于高传染性,在特效药和疫苗研制出来之前,最有效的防疫方式还是封城和隔离,一些疫情严重的国家如西班牙和意大利,都和中国一样封城抗疫。但封城会造成经济短期停滞,如湖北省一季度GDP同比下降39.2%。而且根据中国的经验,即使是疫情得到控制后,经济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因此,整个二季度甚至更长的时间里,中国都会面临着较差的外需环境。
对中国来说,全球化倒退对出口的影响,将比海外经济短期停摆的影响更为深远。客观来说,中国是这一轮全球化的受益者,加入WTO是中国经济腾飞的重要时点。但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全球经济危机和衰退后,为抢占缩小的出口蛋糕份额,各国的贸易摩擦会加剧。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后如此,2008年次贷危机后如此,而此次新冠疫情触发的全球经济衰退,从深度和持续时间来看都将比上述两次危机更为严重。中国后面可能会面临着频繁的贸易争端,出口这驾马车对经济的拉动作用将逐步衰弱。
二是产业链供应。工业革命后全球化开始加快,而现阶段的全球化,是以产业体系国际间高度分工为基本特征的。改革开放后,凭借着劳动力、土地和制度红利,中国制造业快速崛起,成为全球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目录中所有工业门类的国家。在目前的国际分工体系中,中国扮演的是生产国角色,进口原材料和核心零部件,组装、加工和生产,最后将产品向国内外销售。
因此,上游进口的原材料和核心零部件,它们的供应能否得到保障,对国内很多企业的生产至关重要。如果新冠疫情在海外持续得不到控制,那些原材料和核心零部件进口依赖度较高的企业,如电子设备、汽车的制造商,复工复产后可能会因为缺少原材料和核心零部件而再次停产。
举个笔者近期身边的例子。笔者有朋友近期计划买一辆某德系品牌的汽车,被告知该品牌的进口车型,由于德国工厂停工,现在中国的库存很低,需要等到德国工厂复工一段时间后才能提到车。如果购买该品牌在国内合资工厂生产的车型,也需要尽快购买,因为合资工厂的一些零部件需从德国进口,如果这些零部件得不到供应合资工厂只能停工。
为求证这一消息,笔者咨询了汽车行业研究员,了解到中国在汽车零部件方面还有不少短板。一些可能会突破我们之前的认知,比如笔者之前一直以为车窗玻璃下面的升降器并不复杂,但汽车研究员告知笔者,升降器的设计寿命需在15年以上,目前国内的技术达不到要求,只能全部从国外进口。
三是外需收缩向内需传导。产品出口依赖度较高,或者原材料与核心零部件进口依赖度较高的行业和企业,如果长期没有生产、没有现金流收入,将会恶化它们的资产负债表,进而拖累制造业投资。
出口产业链直接和间接涉及的就业人数达到1.8亿人,停工和停产会加剧就业压力。而就业压力上升,一方面会通过收入渠道拖累居民消费,在高偿债负担、对收入预期不乐观等多重压力下,笔者认为疫情结束后国内很难出现报复性消费;另一方面,出口相关产业链的失业人口,会以灵活的方式进入服务业,比如兼职、设立流动摊位等,拖累服务价格,加剧通缩压力,而通缩会提高债务人的实际偿债负担。
笔者详细阐述下通缩的负面影响机制。通货膨胀时货币的购买力下降,在还本付息金额相同时,通胀率越高实际的债务压力越小,而通缩正好相反。比如一年后需要还本付息100块,通货膨胀率为10%时,这些债务折现到现在是100/1.1=90.9元,当通胀膨胀率为-10%时,这些债务的现值是100/0.9=111.1元。出现通货紧缩后,债务人认为自己实际的偿债压力增加,会减少现在的消费和投资以积累资金还债,或者减少借债用于消费和投资。
无论是托底经济,还是稳就业和防范信用风险,都需要提振内需。但逆周期调节应该以消费和适度的基建投资为重点,而不是大规模搞基建、全局性放松地产调控,否则可能出现房价和房租上涨,进一步挤压制造业投资和居民消费,低增长和高失业并存,金融体系也会面临更高的信用风险。
因此,笔者认为下一步逆周期调节,应该从消费和新基建上发力。一方面,通过发放消费券、加大对受疫情影响严重的特定地区、特定行业和特定人群的定向支持等,提振消费需求。另一方面,加快新基建项目的审批和落地,在环保、公共卫生服务和应急物资保障等传统基建领域加快补短板。
总的来说,疫情海外失控将通过拖累出口、产业链供应暂停和出口收缩向内需传导这三个渠道,制约国内复工和经济恢复,需要高度重视这一风险。提振内需是应对风险的当务之急,但不能大规模搞基建、全局性放松地产调控,而应该以刺激消费和适度的基建投资为重点。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责编邮箱:zhoujing@jiemi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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