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团乐队:不被摇滚改变的人生旅行

如果人生是一次旅行,我们一路收获的不仅是风景,还有所有的改变、告别与不得不放弃。

2020年04月30日郭小寒 北京来源:界面新闻

正午

文 | 郭小寒

 

 

当打之年

“我一直在家听歌弹吉他,用音乐安慰自己。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如果有演出机会可以唱歌给大家听,就足够了。”春节前一蝉回到老家,3月中旬他们收到了《歌手·当打之年》的邀请,节目组希望旅行团乐队参加奇袭赛。

一蝉是乐队主唱,过年期间他在老家柳州,和多年没见的朋友一起踢踢球,喝喝酒,聊聊天,真是一段“悠长假期”,大家以为复工遥遥无期。收到《歌手》的邀请时,广西和湖南已基本解禁,城市逐渐恢复活力。不过,鼓手彪子和经纪团队都在北京,他们没办法去长沙。哥几个商量了一下,一蝉、韦伟、子君三个人的“旅行团”,坐上火车,分别从柳州和西安奔赴长沙。

第一场奇袭赛,旅行团的曲目是《永远都会在》。以大众评审票数的绝对优势,他们赢得了第一赛段的胜利,不过网上评论却有些刺耳。有人说他们想成名,有人说他们背叛摇滚乐,也有人说他们一直想红不红……

队长子君想起了去年的类似评价,当时旅行团乐队登上了《乐队的夏天》的舞台,却因为《周末玩具》这首歌的“欢快表现”在八强赛中意外垫底。由乐评人组成的专业乐迷认为他们“不够摇滚,找不到自己”。大张伟暗示说:“老师们喜欢有态度的”,他们在“乐夏”那个舞台上,不够“有态度”。

旅行团是摇滚,还是流行?应该走向大众市场还是安于小众?在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灵魂拷问后,旅行团不想卷入类似争论。在《乐夏》那场比赛之后,键盘手韦伟说,“被别人的看法改变自己,才是真正的不摇滚”。在他们眼中,玩音乐是少年时代的奇妙想象,也是低谷时期的心灵安慰,旅行团尽力用美好化解现实中的悲痛,用明亮的音色和浪漫的词句去表达内心深埋的忧伤。

《歌手》已有8年历史,渐入疲态的综艺节目需要新生代音乐人来注入活力。与老一辈歌手展示传奇“唱功”不同,以华晨宇、袁娅维、吉克隽逸、周深等80、90后歌手为主力的新一季歌手,呈现了更多的音乐类型和鲜明个性,同时也拉开了流量和话题大战。

面对这些流量明星,旅行团没什么压力。“我们不去限定舞台,只要是我们演出的时间,我们就把它变成旅行团的时间。”对着最顶级的专业灯光音响设备和庞大的乐手池,在众星云集,工作人员穿梭的后台,旅行团的哥几个没什么负担,也没有觉得尴尬。 

在本届比赛中,旅行团参与了《歌手》3周的赛制,完成了奇袭、再次奇袭、突围赛的三次挑战胜利,但最后因终极排名没有进入总决赛。

对大众和评委而言,参赛歌曲是音乐和视觉的盛宴。而在旅行团心中,每首歌都记载着某段时光和感情的记忆。《Bye bye》写于2013年乐队贝斯手小p离队之后 ;《逝去的歌》写于2015年,纪念子君家人的去世;《永远都会在》写于2017年,记录着那次不成熟的巡演给乐队带来的挫败感……

什么是“好歌手”呢?作为乐队主唱,一蝉认为“做音乐是把心拿出来交流,无论是大山里对歌的山妹子,还是小卖部门口对着手机唱k的大哥,真正动情唱歌的歌手,就是好歌手。”在犹豫是否要再次接受突围赛的时候,韦伟给乐队全体成员写了一封信:“我们要考虑的,不只是参不参加节目,我们要想的是,我们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做音乐,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时期里,我们可以坐在房子里,不用风吹雨淋的搞歌?我想让我们的歌有生命。歌里想传达的人的情绪和内容,能给人能量和信心。”

在旅行团参加的最后一场突围赛上,一蝉、韦伟、子君、彪子、小p全都到了现场。他们唱了《Bye bye》,这首歌是旅行团在北京生活的低谷时期的内心呐喊。歌曲将尽之时,一蝉举起“The Life Journey”的毛巾,发自内心的大声呼喊。《Bye bye》依然带着宣泄和愤怒,但也有走出阴霾后对世界的自信高呼:“我们不是来改变世界的,我们就是世界”。

柳州少年

一蝉和韦伟是堂兄弟,住在同一个小区。90年代的南方小城,音乐资讯依旧匮乏。小学四五年级时,他们去同学家看光碟,看到迈克尔·杰克逊的音乐和舞姿,感到震惊。他们还看到Beyond,舞台上的黄家驹弹着吉他,侧颜的耳朵上亮闪闪的钥匙耳环,哥俩觉得黄家驹是世界上最帅的人。有一个邻居大哥弹吉他很酷,隔着阳台,一蝉听到了枪花的音乐。初一的时候,他买了第一把红棉吉他。哥俩开始组乐队,取名“甩头士”,翻唱花儿乐队的歌,就这样走上了乐队之路。

韦伟说,生活在南方小城舒适而安逸,却不够酷。他认为的酷来自摇滚乐,早年的《摩登天空》杂志他每期都会买,看着上面的人奇装异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样子,他幻想自己也能成为他们。一蝉说,早年他们受英式乐队的影响,最喜欢的乐队是Blur 和Oasis,因为又好听又时髦,英伦吉他摇滚在台上会显得很酷,范儿很正,60年代到90年代的英伦吉他流行音乐他们几乎都听过。

幸运的是,父母一直都很支持他们做音乐,俩人的学习成绩也还可以,他们并没有在青春期遇到太多愤怒或者需要反抗的东西,只是觉得自己不够酷,会的和弦不够多。“我们的生活好像很少有直接的反抗,想去做的事,自己默默去做就可以了。”一蝉说。 

2000年,一蝉和韦伟在家排练时,把一个功放弄破了,买不起新的。在当时的贝斯手的引荐下,他们去了子君家。子君家的房子很大,设备更多,而且有许多CD和VCD,后来他们就经常去子君家听音乐。在一次演出中,子君帮他们弹吉他。一蝉发现子君很有才华,技术很好,于是2002年,一蝉正式邀请子君加入了乐队。

在少年时代,一蝉和韦伟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暑假郊游。他们跟父母要到很少的一点钱,坐绿皮火车,几个同学一起去180公里外的阳朔。用韦伟的身份证,他们只订了一间房间,在旅店前台不停地串人找朋友,最后房间里睡了8个人。

他们去了阳朔的溶洞,划船进去,在黑暗潮湿的溶洞里寻找光亮和出口。这是人生第一次惊天动地的冒险。回来他们就写下了几首歌,就像The Beatles《永远的草莓地》(Strawberry Fields Forever)一样,旅行团早期的创作灵感,更多来自现实场景触发的美妙幻想。

虽然还是中学生,但当时的旅行团在柳州小有名气,他们自己办演出,挨个去联系酒吧和咖啡馆的老板,问要不要驻唱乐队。在当时的柳州,据说搞音乐的一共只有200多号人。这些人分为两拨:一拨是旅行团,一拨是其他所有人,大部分搞乐队的人不太喜欢旅行团,因为 “太娘”。

柳州也越来越装不下他们了,于是他们想去北京寻找机会。2004年,一蝉和韦伟上高三,子君已经去桂林读大学,暑假他们在子君家录了一些Demo,韦伟从网上抄下了北京几个唱片公司的地址,带着Demo坐着绿皮火车就来了北京。他们决定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摩登天空

刚来北京的时候,经老乡介绍,一蝉和韦伟落脚在东南四环一家农民自建的“别墅”。这个别墅一共四层,加上朋友,四人一起分摊房租,每层房租大概是一个月1000块。因为地方够大,所以经常有新朋友来借宿和吃饭。厨房客厅里有人打地铺,大家凑一顿火锅涮完,汤还要留着,第二天继续涮菜下面条……虽然有点穷,但快乐的集体生活能消解郁闷。年轻人刚学会喝酒,在无数个夜晚,他们喝酒聊天听音乐,无意间就会有人醉倒,不省人事。

“我们是来做乐队的啊!”在快乐的集体生活中,韦伟保持了一点理智。就像当年在柳州一家一家敲开酒吧的门问老板要不要驻唱一样,他们开始照着地图去敲唱片公司的门,挨个投递Demo小样。第一个去的是麦田,在前台,工作人员留下资料就让他们走了。俩人又去了华纳和京文,眼见着自己的小样丢在门口的框里,应该没什么希望。

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他们坐了一趟公交车去海淀花园村,那里有梦想中的唱片公司——摩登天空。在路上他们有点紧张,在老家时经常买摩登天空的杂志和磁带,想必这家公司也很酷。出乎意料,摩登天空的办公室很小,在一个地下室里,当时只有三个人。

当时摩登天空厂牌经理孟金辉接待了他们,听完小样,孟金辉觉他们的音乐很英式,就拿去给摩登天空创办人沈黎晖听,而沈黎晖正在楼下的地下室里录清醒乐队的第二张唱片。一蝉和韦伟跟沈黎晖打了声招呼,就悻悻的离开了。半路上,他们接到了孟金辉的电话,说希望回去再聊聊。下一次见面,沈黎晖说,他们在做摩登天空的第五张合辑,想收录他们的一首作品。接下来,就发生了一些神奇的事情。

2005年,旅行团乐队的《The Story of Sun and I》收录进《摩登天空5》,这张合辑里的音乐人还有新裤子、清醒、超级市场等“北京新声”的代表乐队。旅行团也签约了摩登天空,但当时只签下了一蝉、韦伟、子君三人,其他成员也就退出了。

于是,旅行团面对乐手不齐的状况,很难排练演出。他们性格也很腼腆,不好意思主动去找新乐手。在不多的拼盘演出中,便利商店乐队的鼓手德恒偶尔来帮忙打鼓,德恒后来介绍了午夜飞行乐队的彪子给旅行团做鼓手。不久,同样来自柳州的贝斯手小p 也加入了旅行团,乐队阵容逐渐完整和固定下来,开始陆续在北京演出。比如与新裤子乐队一起同台,积累演出经验。

在完善乐队阵容、准备出专辑的过程中,一蝉和韦伟一直在摩登天空兼职打工。韦伟在现代音乐学院学了编曲和制作,当时的摩登天空在做彩铃业务,他要把摩登天空的歌全都变成一分半钟的彩铃音乐,而好多歌都没谱子,或者录音文件丢失,他只能扒下来重新做伴奏。韦伟接这个散活,一个月要做四五十首歌。除了赚生活费,这也是大量频繁的训练,韦伟从此走上了制作人的道路。后来沈黎晖让他尝试担任制作人,并介绍了两个新的歌手,一个是阿肆,一个是宋冬野。

一蝉在摩登天空的兼职是平面设计,宋冬野的实体专辑就是他设计的。而负责给旅行团做经纪统筹的封夜牧师,则是专辑的照片摄影师。可以说,他们几个人全权承包了宋冬野的专辑。宋的专辑大火,但旅行团乐队还得慢慢等待属于自己的机会。

用了2年时间,2008年旅行团推出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来福胶泥》。里面的歌大部分是在柳州写的,充满清新浪漫的少年幻想,散发着南部小城温润的阳光、空气和柔和的暖风。

而此时的北京,却是另一股音乐潮流占据媒体和演出的主流。被命名为 “北京超新声”的一代正在兴起。在五道口,Joyside、Carsick cars、刺猬、嘎调等乐队掀起了躁动的“北京 Calling” 革命。当时搬去通州居住的旅行团,并不经常和他们在一起,风格也与那种躁动风潮不同。旅行团的第一张专辑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响。一蝉说当时依然是他们的学习和沉淀期,可以发表专辑已足够幸运。

2008年夏天,旅行团做了第一次“夏日清凉游”的全国巡演。一路11站下来,一蝉、韦伟和彪子、小p成了真正的兄弟,彪子正式加入了旅行团乐队。这个北京大男孩的加入,也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旅行团”的整体气质。一蝉说,原来乐队成员性格都是有点羞涩、慢热、犹豫和摇摆的,而彪子加入后,感觉很踏实,乐队像个正方形,开始硬朗地“走了起来”。

北京夏夜

2009年,韦伟有段时间心情很低落,生活也不太顺利,他萌生了离开北京的想法。一蝉为他写了一首歌《等你吃饭》,这首歌道出了他们当时的孤独境遇。旅行团发现,音乐除了表达美好的幻想,也可以记录生活中的变化,即便不再纯真,也不代表不纯粹。EP《等你吃饭》的出版,记录了这段人生,乐队也开始更加关注生活现实。

凭借这张EP ,旅行团获得了2009年音乐风云榜的最佳摇滚新人。在当时的摩登天空的草莓音乐节上,旅行团在现场弄了一个“等你吃饭”的摊位,卖起了“螺狮粉”,被歌迷们传为佳话。

2011年乐队推出全新作品《Wonderful Day》。从创作上,他们从早期的清新浪漫过度到精神与感官体验的重合,旋律和编曲上也有很大进步。《厦门之夏》、《悠长假期》、《天上人间》这些歌都非常有乐队自己的风格。旅行团期待,这张专辑可以帮他们拿到最佳乐队奖。不过,来自河北的摇滚乐队万能青年旅店却在这一年横空出世,几乎包揽了当年所有关于摇滚乐的奖项。旅行团的音乐依然清新浪漫,但却无法被归类……当年并没有得到太多业界好评和认可。

那是“年轻的企图心第一次落空的时候”,一蝉回忆说。乐队有段时间仿佛受到了某种打击,乐队成员只能互相鼓励说,这是慢慢积累的过程,不能丧失心气。

更大问题是,那段时间的创作变少了,乐队大部分时间都在被动地等着上音乐节。生活一成不变,岁月无声流逝。曾经无忧无虑的大男孩即将30岁,虽然收入比以前多了,但生活的压力还是无所不在。在北京生活,如果没买房子,用世俗的眼光看他们并不成功。每次回家,看到年年变老的家长,他们选择报喜不报忧。现实生活的阴影迟缓而沉重地覆盖到他们身上。

2012年的北京音乐场景也在悄然变化。夏日里在Livehouse门口喝酒的快乐变少了,生活中的许多问题,也不是看一场演出,喝一顿酒,踢一次球就可以解决的。有段时间,一蝉买了一辆二八自行车,每天从排练室骑回东单,晚饭后就去故宫午门转悠。有天晚上,彪子带他们去了晚上的午门,在北京城市最中心处,反而感觉真实而宁静,CBD商业区那种匆忙反倒显得模糊。后来一蝉写了《北京夏夜》这首歌,歌里温柔迷人的夏日感觉打动过不少人。但他们的浪漫里永远有一种对消失的东西的眷恋和追忆,音乐响起,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与心目中最浪漫的场景告别。

于是我不再唱歌

旅行团乐队第一张专辑《来福胶泥》的封面,是一辆手绘的巴士,四个男孩坐在巴士上。这么多年来,这辆巴士上一直有人上车,有人下车,看过不同的风景,又各自离去,大家终究是旅客,而巴士一直在往前走,不为任何人改变,或者停留。

2013年,贝斯手小p 在一次常规的乐队排练结束后,突然宣布离队。他要离开北京,回柳州和女朋友结婚。小p平时就话不多,队长子君跟他交流得多一些,他知道小p最近有些低落和犹豫,还想着私下里去开解他一下,但没想到竟突然宣布离队。大家都沉默了,因为他们知道小p的性格,做决定后无法改变。大家便不再挽留。

小p离开后,其他人也开始思考:小p 选择了他的生活,我们在北京这几年到底是做什么,现在的生活是我们想要的吗?带着这样的心情,韦伟写下了《于是我不再唱歌》,对自己十年的青春和音乐生涯进行回顾和拷问。同一时期,韦伟写了另一首更炸裂的歌《Bye bye 》。这两首关于告别的歌,是旅行团用音乐和小p、和过去的世界、过去的自己告别。

也是这一年,子君的孩子出生。有一次在排练室里,韦伟随性弹出了《小龙人》开头的钢琴旋律,然后大家一个个加入,把它变成了一首歌,表达了乐队的新生和希望,也记录了几个人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这些作品都收录到了2013年的《于是我不再唱歌》专辑中。旅行团一次次陷入低谷,又一次次挣扎出来,重新上路出发,向外也向内继续着他们的旅行。

2013年,旅行团乐队与摩登天空的合约到期,他们面临新的选择。留在摩登,意味着固定的音乐节收入,生活上比较稳定。当时摩登旗下的草莓音乐节已经布局全国的重要城市,很多乐队都想绑定草莓音乐节去获得稳定的收入和更广泛的观众群,去更多城市巡演。但旅行团还是执着于自己来掌控音乐事业的可能性,他们成立了自己的来福胶泥工作室,用更决绝的姿态和专业态度来做音乐。

2015年,子君的外公突然病情恶化,子君在回老家的航班上收到了外公去世的噩耗。这个突然打击也让乐队其他成员深受触动。韦伟儿时就曾常幻想自己如果到了离开的那天,还会有人记得他吗?逝去的人勾起了亲人怎样的记忆?他写出了《逝去的歌》,写完时,泪水滴在了琴键上。乐队找阿肆来填词。阿肆用一周时间写出了敏感细腻的歌词:“爱不会被磨灭,逝去的人住在心间”,这首歌不仅是对逝去亲人的缅怀,也是对很多往事的缅怀。那些无法安放的故事,又在音乐中得到安慰和释然。在录音棚里录这首歌时,乐队都是哭着唱完的,他们感觉自己的血都掏空了。

 

永远都会在

2016年元旦,北京展览馆,三千多人的场馆座无虚席,旅行团乐队十周年演出在此举行。台下不仅有3000多观众,也有他们的家人。乐队当天也表现出了最佳的状态,演出即将结束时,大屏幕开始回放父母对他们说的话,这个环节乐队成员并不知道,但至今都觉得,这是生命的高光时刻。

乐队以为接下来会进入一个上升期。不过,2016年乐队参与的全国剧场巡演却并不成功,票房成绩甚至比以往的Live house还差。工作协调过于复杂,沟通也出现问题,大家有了严重的分歧。

巡演结束后很长时间,乐队没有再演出,也没有再创作。子君退掉房子,回到柳州陪伴家人。

面对乐队解散的危机,韦伟站了出来,提议再做一张新的专辑,把每个人的感受放进歌里。他拿出了《永远都会在》这首歌,这也是他在这段低潮期想对其他成员说的话。回到柳州的子君和小p,也只是暂时缓解了家庭和生活的压力,但内心仍然牵挂着音乐和乐队。子君收到《永远都会在》的Demo时,正骑着电动车去超市买菜。他把车停在路边,听完默默的哭了。就像歌词里写的:“生活似海,起伏不定,无边总是看不到头,我欲乘风,浪迹远方,因为我并不平凡普通……”

只要大家的意识在一起,乐队“永远都会在”就是一个事实,几个人的生命已经完全交织在一起了。乐队每个人都把想法汇聚给韦伟,由他来制作一张新的专辑。

《永远都会在》这张专辑从写第一首歌到发行上市,只用了4个月的时间。专辑完成后,他们引入专业的巡演经理,重新调整状态,重新回到了Live house的演出现场。他们意识到,音乐不仅仅是演奏音符,而是表达一种状态。演出也不是在上台的那一刻开始的,而是要有很长的时间去准备、积蓄和酝酿。在台上的那一刻,要和所有观众凝聚在一起。在台上,他们不再是柔柔弱弱的摇摆,而是更明确的表达真正的内心。

 

旅行团在创作上一直很高产。并非一夜成名的他们,反而有了时间给予的耐心和韧性。一蝉说,旅行团乐队就像独立乐队里面的“小义乌”,作品创作简直像是做批发。他们慢慢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圈,也不想用某种刻板标签去区分别人和自己。韦伟说,最酷的东西不是在舞台上的表现,而是希望 “我们的歌可以收录到语文课本里面”。

旅行团身上,还有着浓浓的少年心气。一蝉说少年感就是“不服”,不向生活屈服。子君说:“少年感是因为自己情商低,不会考虑太多没必要的东西。”难得的是,这种少年心气竟来自一支有十多年历史的乐队。旅行团用15年时间、9张唱片和无数的演出现场,磨炼出今天的团队。乐队成员已过而立之年,相互关系也在转变,遇到问题时,不再是逃避,而是大家相互探讨和担当。如今韦伟正在优秀制作人的道路上前进,一蝉在创作上也开拓出新的方向,子君作为队长,负责乐队的行政管理和协调,彪子则给团队北京人的爽朗和底气,经纪人团队提供着支持和关照。他们的心得是:做音乐最有价值的地方,不是通过一首歌,一场演出证明自己有多厉害,而是他们的生活能用音乐记录下来。

从少年的绿皮火车郊游,到成年后的一个个坑和坎,面对生命中的离别悲欢,当旅行团以The Life Journey命名时,其实早已找到属于自己的命运和信念。

 

——完——

 

本文作者郭小寒,音乐从业者,前“乐童音乐&乐空间”联合创始人,曾为野孩子、周云蓬、万晓利、小河、南京市民李先生、丁薇、曹方、程璧等音乐人做过唱片和主题演出企划统筹。目前已上线《中国民谣小史》及《中国摇滚小史》节目。

本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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