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杨霞

5月15日，丰巢发布《关于用户服务调整的说明》，表示致歉并调整服务：免费保管时长由原来的12小时延长至18小时。

自4月30日起，丰巢推出会员制超时收费后，出现的一场小区业主委员会（下称“业委会”）、物业、邮政管理局、消费者协会等多方角力赛，迎来了首个关键进展。

有杭州、上海等地的小区采取暂时停用丰巢的举措，还有百余家小区业委会在论坛中声援。

数据显示，丰巢目前投入约17.8万个快递柜，整合的速递易投入约9.4万个快递柜，加起来27.2万个。

此次发声反对的小区，仅占比丰巢整体覆盖小区的少数。但涉及到消费者切身利益，很多人都表达了对“超时收费”的各种意见和建议，一时舆论激起千层浪。

对丰巢说“不”等于抵制？

在这场博弈中，业主委员会率先打响了对丰巢的第一枪。

5月7日，杭州东新园小区业委会明确暂停使用丰巢，并且采取了“拔电源”的方式，成为全国最早“封巢”的小区。此后，中环花苑小区成为上海首家停用丰巢的小区。在公开报道中，还有杭州三塘竹园小区、成都仁和春天国际花园等个别小区被曝出直接停用丰巢。

和采取直接行动的相比，参与联合发声的小区更多。

在一家业委会参与者交流平台“众蚁社区”上，发起了参与“对丰巢说不”表态的活动，并且获得了多个小区业委会的响应。其中，以上海的小区为主，也不乏苏州、广州、佛山等各地的小区。

众蚁社区在平台上向丰巢提出了三大诉求：

1、丰巢在入驻小区谈判时，应该明确合同期内的收费标准。此前签订的合同内未约定的在合同期满前不应收费或经协商后签署补充协议。

2、在快递柜上增加醒目标识，明确收费标准，并提醒快递员必须经收件人同意且告知相关收费标准才能投入快递柜。

3、12小时的免费保管时间过短，建议考虑大部分使用人员的生活工作情况，延长免费保管时间至24小时或48小时。

在丰巢发布服务调整说明后，该活动已经显示结束。截至目前，选择“支持”的小区业委会的数字最终停留在了119个。

“之前的呼吁和交涉取得了积极的回应，我们深感欣慰。现虽18小时的免费保管时长与我们诉求中的‘24小时’尚存在定差异，但是在快递入柜前选择权交给用户的前提下，业委会没有进一步替选择丰巢柜的用户争取收费政策的权利和职责。”上海市中环苑业主委员会在5月16日的公开声明中表示。次日，该小区正式重启丰巢快递柜。

“封巢”停用，也并非是小区业主的目的，而是希望作为谈判的筹码，与丰巢交涉满足更符合自身利益的结果。

众蚁社区的负责人就曾多次表示，“以丰巢为代表的快递柜确实满足了很多业主的需求，便利了社区生活，付给小区的场地费在一定程度上还补充了小区的公共收益。因此，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否定丰巢，所有行动，不过是希望双方能够建立有效的沟通渠道，让业主方的诉求可以得到有效的响应！”

收益照常，物业态度模糊

相对于积极表态的业主委员会，在丰巢快递柜超时收费争议事件中，各小区的物业的态度似乎更加“摇摆”。

界面新闻记者此前对杭州东新园小区采访，该小区物业方——致广物业的一位工作人员透露：“作出暂停使用丰巢决定的是小区业主委员会，物业只是配合执行。”

而像深圳勤城达和园小区为代表的物业方，在丰巢风波中，显示出一定主动性。

据小区物业当时发的公告称，“丰巢快递柜开始收费的行为侵害业主相关权益，如果快递公司在限期内不恢复之前免费服务，将撤除小区内三组丰巢快递柜处理。”

也有物业公司的经理此前接受澎湃新闻视频采访时称，“理解丰巢快递柜超时收费，换位思考一下，任何都有成本支出的。”据他介绍，为了方便业主才引进丰巢快递柜，每年一个柜子交2000元左右的场地管理费。

据界面新闻记者了解，不同小区的物业收取的场地管理费等费用的标准，存在较大差异。

例如，首个宣布抵制丰巢的杭州东新园小区致广物业向丰巢收取的场地管理费用属于当地较高的水平。据此前《钱江晚报》报道，丰巢在该小区一共17处快递点，每一处每年缴纳五六千元管理费，算起来每年差不多10万元。

有观点认为，丰巢应该趁机与小区物业或者业主委员会沟通对话，寻求减少租金降低硬性成本的可能，而不是向用户收取超时管理费。

为什么丰巢没有这样做？丰巢进驻各小区布设快递柜，一般都与各小区物业签订了合同，并向物业支付各类场地使用费（或场地租金）、管理费、电费等各项费用。据安信证券统计分析，单套快递柜的年成本约为1.68万元，其中仅场地的成本就占到了30%左右。

快递柜的诞生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在快递柜发展过程中，涌现了越来越多家快递柜运营企业，各大企业为了争夺有限的空间，物业管理费等成本也随之水涨船高，“丰巢们”对物业的议价权越来越弱。

从快递柜运营企业收取的管理费用，是物业的一大经营性收入。在杭州东新园小区，该项收费就被计划用来进行绿化改建，道路改造等。

不管丰巢是否对用户超时收费，也不管是哪一家快递柜公司入驻，对于照常收费的物业公司似乎影响不大。

“封巢”可行吗？

在不少网友为小区“封巢”叫好的时候，丰巢也给出了“硬核”回应。

对于采取拔电源方式的杭州东新园小区，当时丰巢提供给界面新闻的回应称：“业委会单方面断电已经构成违约，已对公司造成巨大经济与商誉损失。公司保留追索东新园业委会毁约的责任权利，同时将依据合约追索相关经济和商誉损失。”

为什么丰巢敢这么强硬？

北京市京师（武汉）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律师邹伟峰认为，如果仅凭丰巢单方面超时收费或涨价，不应认为其根本违约，业主委员会一方不得以拔电、停用终止或中止合同履行合同。

依据《物权法》第七十三条的规定，建筑区划内的其他公共场所、公用设施和物业服务用房属于业主共有。合同法第九十三条、九十四条，也对解除合同条件有明确规定。

这样看来，如果真的对簿公堂，杭州东新园小区的业主委员会并不占理。合同中有明确规定的情况除外。

另一方面，尽管争议颇多，但丰巢收费也可以找到明确的法律依据。

中国快递物流行业高级专家、中国快递协会原副秘书长邵钟林告诉界面新闻记者，根据我国现在实施的《智能快件箱寄递服务管理办法》的第二十五条规定，“智能快件箱运营企业应当合理设置快件保管期限，保管期限内不得向收件人收费。”

这给智能快件箱（即快递柜）运营企业向收件人收取超期保管费用提供了法律依据。

针对快递柜运营方，现有争议的焦点主要集中在丰巢的免费保管时间、定价权等具体层面。谈及过程中的违法现象，主要是针对于快递员未经消费者允许将快递放在快递柜。

邹伟峰律师认为，快递柜的保管服务收费不属于政府定价和政府指导价，而属于市场放开价，由交易双方自行约定。

消费者因网络购物的快件收存与快递柜运营企业订立保管合同，应以消费者的明知和自愿为条件，不能侵犯其知情权、选择权强行收费。

消费者作为买方默认的收件地址，应当作为网络买卖合同的履行地点，其有权拒绝将自己的应收货物变更交付的时间或地点投放至快递柜。如快递员经其同意投放到快递柜并使之知晓收费内容，则其应按公示的内容付费。

无论如何，消费者（业主）的利益不容侵犯，而对于快递是投递上门还是投递到柜、免费保管的时长可以接受多久、收费标准可以接受什么水平，恐怕一时也难有统一答案。

例如，有部分业主接受采访时表示，反对“封巢”，觉得生活中没有快递柜会很不方便，将包裹放在丰巢柜里既方便又安全，如果时间超出，只要5毛钱，也不算多。

但只要投递到快递柜的需求存在，那么简单粗暴的“封巢”就不是最终可行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