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肖恩

西亚外高加索地区一对世仇再次激烈交火。局势升级一度引发外界担忧。

当地时间7月12日，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相互指责对方在边界地区发起炮击，随后双方连续3天交火。15日冲突一度暂停，但仅仅过了一天就重新开始。到了16日晚间，局势再度趋于缓和。

亚美尼亚国防部发言人斯捷潘尼扬在脸书上发文称，16日夜间亚阿边境地区局势相对平静，敌方仅用各种小火力武器对边界全线进行了攻击，亚美尼亚武装力量掌控着边界全线的局势。在此之前双方已有至少16名士兵和1名平名在冲突中丧生。而据阿塞拜疆的说法，该国11名死者中包括一名少将和一名少校。

双方还一度将焦点引至各自重要设施上。阿塞拜疆国防部16日警告称，一旦亚美尼亚对明盖恰乌尔水库实施打击，阿塞拜疆军队就可能对亚美尼亚梅察莫尔核电站实施高精度报复。亚美尼亚国防部则回应称，从未说过可能对阿塞拜疆民用基础设施发起攻击，阿方的声明是犯罪行为。

上海外国语大学副研究员邹志强对界面新闻表示，亚阿两国长期存在领土争议，且未划定边界，容易在边境地区擦枪走火。但鉴于双方实力有限，且各国都面临复杂的外部挑战，目前的小规模冲突可能持续一段时间，但不会爆发大规模战争，因此对地区局势的影响也有限。

互相甩锅

有分析人士指出，在两国紧绷的边境局势下，一起跨境枪击事件足以引发武装冲突。目前这场冲突具体由哪边先挑起还不得而知，但双方都争相摆出强硬姿态。

阿塞拜疆国防部在12日率先指责亚美尼亚粗暴违反停火协议，使用火炮炮击阿国阵地，造成双方人员伤亡。随后亚美尼亚反击称，是阿军挑起事端，试图在火炮支援下夺取亚美尼亚一据点。

阿塞拜疆国防部通报称，在15日摧毁了亚美尼亚军队的一个军事目标和军事技术装备，次日又击落1架在本国阵地上空实施侦察飞行的亚美尼亚无人机X-55型战术无人机；亚美尼亚则称摧毁了阿方的坦克、炮兵站点和迫击炮，阿方伤亡重大。

战火也烧到了边境地区村民身上。据法新社报道，双方边境地区均有村民表示自家住宅受炮火波及，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住在阿塞拜疆西北部Dondar Quscu一个村庄的阿比耶夫（Shain Abiyev）表示，有一个落在他的院子里，距离房子仅有10米，所幸他和家人当时都不在家。

一名路透社记者报道称，亲眼看见阿塞拜疆边境村庄的一些房屋遭炮弹损毁。但阿塞拜疆通讯社报道称，袭击仅造成物质损失，没有平民伤亡。

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在16日解除了外长马梅迪亚罗夫（Elmar Mamedyarov）的职务，指责他做了“无谓的谈判”，由前教育部长贝拉莫夫（Jeikhun Bayramov）接替。

此前阿利耶夫就曾表达对边境问题谈判僵持的不满，并宣称若得不到满意的结果，将退出谈判。阿利耶夫反对和平协商，坚持用军事手段解决问题。

邹志强分析称，两国争议地区主要由亚美尼亚控制，所以总体上阿塞拜疆更为不满，态度一直比较强硬，却无力改变现状，谈判也无法取得实质性进展。而此次冲突中阿方人员损失似乎也更大，因此阿塞拜疆领导人将外长免职，既有对外交谈判的不满，以表明强硬态度，也可能有寻找替罪羊的考虑。

历史恩怨

此次亚阿冲突主要发生在亚美尼亚东北部的塔乌兹地区，但实际上，过去30年双方的争夺焦点是在距离塔乌兹地区约300公里的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纳卡）地区。

1991年苏联解体后，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相继独立，纳卡也通过公投宣布成立所谓的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共和国，但并未得到包括亚美尼亚在内的国际社会承认。随后亚阿围绕纳卡问题爆发冲突，亚美尼亚占领纳卡及其周围原属阿塞拜疆的部分领土。

阿塞拜疆政府主张，纳卡目前被由亚美尼亚支持的非法分裂势力控制，但始终是阿塞拜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1992年，在俄罗斯的倡议下，12国组成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明斯克小组，介入调停纳卡问题，俄美法三国为该小组联合主席国。两年后在俄罗斯的斡旋下，亚阿达成停火协议，开始和平谈判。此后多年里小规模冲突时有发生。

2016年4月，双方在纳卡地区爆发为期4天的交火，造成至少200人丧生。这是双方签署停火协议后最大规模的军事冲突，被称为“四月战争”。

截至目前，纳卡地区局势较为平静。

双方在民族和宗教上的分歧是和平谈判难以推进的原因之一。阿塞拜疆是一个以信奉伊斯兰教的阿塞拜疆族为主体的国家，而亚美尼亚大多数人口则是信奉基督教的亚美尼亚族人。早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时期，双方就多次在外高加索和小亚细亚地区发生冲突，直到亚阿双双并入苏联才得以恢复平静。

俄土角力

两个曾经的苏联加盟共和国交锋背后，是处于地缘政治拉锯中的俄罗斯和土耳其。近年来俄土强势介入利比亚和叙利亚内战，争夺地缘政治利益。有评论称，外高加索地区可能成为双方角力的新阵地。

邹志强表示，外高加索地区是俄罗斯的传统势力范围，拥有强大的地缘政治影响力和一定的军事存在，且俄方一直倾向于支持亚美尼亚，这也是亚美尼亚在军事上占优势的主要原因。

但这一次，俄罗斯表现得很克制低调。俄外长拉夫罗夫在13日分别与亚阿外长通电话，呼吁双方保持克制并停火。总统普京的发言人佩斯科夫则表示，俄方随时准备居中调停。

与之相对，与亚美尼亚接壤的土耳其却公开为阿塞拜疆撑腰。土耳其国防部长阿卡尔（Hulusi Akar）16日表示，将为所有在冲突中丧生的阿塞拜疆人“复仇”。

德国波恩大学俄罗斯专家加利莫夫（Zaur Gasimov）指出，此次冲突发生的地点微妙而敏感。塔乌兹地区靠近阿塞拜疆向土耳其运送天然气的南高加索管道，是土耳其减少对俄罗斯能源依赖的重要一环。俄罗斯担忧会因此失去土耳其能源市场，今年3月阿塞拜疆已经取代俄罗斯成为土耳其天然气市场最大供应国。

在俄土的分别加持下，外加亚阿两国在民族、宗教和政治上的矛盾，外界担忧此次冲突可能引发大规模战争，波及整个外高加索区域。

对此，邹志强认为，边境冲突升级为全面战争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两国本身实力有限，战争难以快速取得胜利成果。而土耳其对于直接介入还是十分谨慎，俄土重心均不在此，发生对抗的可能性很小。再者，亚阿争端中已经建立起较为成熟的和谈沟通机制，欧安组织和西方大国一直在发挥作用。

从目前的情况看，亚阿也没有表现出将冲突扩大化的迹象。亚美尼亚驻俄罗斯大使托加尼扬15日在接受俄罗斯卫星通讯社采访时就表示，埃里温尚不打算请求集体安全条约组织（集安组织）向边境地区派遣维和部队。集安组织是由多个独联体国家共同建立的地区安全合作组织。

美欧也发声呼吁双方立即停火，恢复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