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湾腹地 赵小南

2013年的两起并购案件，令所有芯片工程师耿耿于怀。

当年7月，紫光集团以18亿美元的代价收购芯片设计公司展讯通信；几乎是同一时间，百度宣布以19亿美元的代价收购互联网公司91无线业务。

芯片公司估值偏低，芯片工程师薪酬也很低。尽管芯片从业者整体学历高于互联网行业，但薪酬却很低；伴随着中国举国之力造芯片，寒武纪等IC设计公司上市，这个现象有望得到改观。

工程师有几个6年？

展迅通信低估值的故事，长期困扰着芯片从业者。

令他们难以释怀的是，展讯科技已经有了12年的发展历史，是中国最为知名的芯片设计公司之一，芯片从业者学历普遍在硕士以上，可芯片公司估值却不敌年轻的互联网公司91无线。

“大家把芯片做成了白菜价。”一位曾在中芯国际工作的芯片工程师称。时隔7年，这位工程师依然感慨万千。

做芯片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芯片对应的专业为微电子，这门学科在高校存在良久。从业者的共同认知是：要想在芯片行业有所成就，至少要取得硕士学位。芯片设计、晶圆制造类公司，倾向于招聘硕士以上学历的毕业生。

“芯片流片费用高达数千万元甚至是数亿元人民币，流片之前不能出任何差错，你自身专业素养一定要够硬，所以我们招聘的话至少要硕士学历；其次芯片一研发周期很长，你在一个平台型公司里，没有6、7年的研发不会出任何成绩，甚至你研发出了芯片，投到市场里有没有起色，要是没有起色，那你这6、7年可就白费了。”云天励飞芯片开发部总监曹庆新称。

读完硕士的研究生，年纪普遍在25岁以上，6、7年之后已经32岁。在职场取得成就时，这会是再就业的黄金年纪；如果没有取得成就，跳槽会变得艰难。可一个问题是，工程师能有几个6年？

相比之下，互联网行业试错成本很低。软件开发可以小步快跑、快速迭代。再者，学生在高校期间就可以编程，毕业后进入互联网公司可以快速上手。而芯片即微电子专业学生，在校期间很难取得成就，进入公司才开始真正工作。

“软件开发和芯片不一样，软件开发大专生都可以做，可芯片至少要硕士。”深圳地区一家猎头公司称。但如果和互联网行业的程序员相比，芯片工程师薪水普遍偏低。

以中芯国际为例，招股书显示，中芯国际研发人员数量为2530人，2019年研发投入中，职工薪酬为9.29亿元，这也意味着，中芯国际在研发人员身上的平均薪酬支出约37万元。

寒武纪没有公布研发投入中的职工薪酬，但管理人员及核心技术人员中，薪酬最高的为副总经理兼首席技术官梁军，梁军2019年取得的报酬为372.64万元，公司董秘叶淏尹2019年领取的薪酬为88.12万元。要知道，寒武纪的薪酬待遇在整个芯片行业都偏高。

一个可以类比的数据是，2019年腾讯员工一共6.29万名，年度总酬金为人民币531.23亿元，腾讯每位员工的薪酬支出约84万元。

中芯国际是中国最大、全球第四大的集成电路制造企业，腾讯是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公司，可中芯国际研发人员的平均薪酬，还不如腾讯整体员工的平均薪酬多。

在中国，科技巨头由互联网公司主导，伴随着腾讯、阿里、京东、美团等公司的先后上市，一个又一个造富神话产生。

从业者理解商业社会的发展规律。“公司的估值、给员工的待遇，是看公司有多大商业成就决定的，芯片公司的确没能创造太多的财富，互联网公司才能，投资者愿意给他们高估值，他们也愿意给员工发高薪。”曹庆新称。

芯片行业是典型的资金密集、人才密集型企业，一次流片要花数千万元甚至数亿元人民币。芯片公司的发展总会有政府扶持的影子，芯片公司融资单位往往以亿元来计量，也只有这样才能推动公司的发展。芯片行业投入高，盈利却是难题。在这种背景下，芯片公司无法给员工高薪。

寒武纪至今为亏损状态，中芯国际财报显示，净利润占总收入比重一直在10%以内，2019年净利润占总收入比重仅为5.76%；相比之下，互联网公司腾讯创造了日进斗金的神话，2019年净利润占总收入比重为24.73%。以投入资本回报率（年化）来看，腾讯2019年投入资本回报率为14.95%，中芯国际仅为2.35%。

2015年甚至是2017年以前，芯片不是风险投资乐意投资的行业。在此背景下，展讯通信被低估显得容易理解。从移动支付到电子商务，中国在商业模式上有四大创新，可基础科学却十分薄弱。

当“卡脖子”事件发生时，关于基础科学缺失的讨论在全国范围内掀起。风险投资行业也在反思，行业追求短期回报时，芯片等基础设施类产业缺位于经济发展，与此同时，政府也开始加注芯片行业，芯片工程师开始被追捧。

当芯片人才被争抢

相比之下，芯片行业寂寂无名，这个行业直到2020年才迎来高光时刻，并以寒武纪上市为代表。寒武纪尚未盈利，公司就有了200倍的市销率，这远远超过了英特尔、高通、英伟达等国外芯片巨头。

中国的投资者，愿意把珍贵的筹码投向芯片公司了。

“一方面很高兴，心里想我们公司上市会不会有这样的市值，在心里算我手里的股票值多少钱；另一方面又很慌，担心寒武纪股价下跌，给芯片行业带来不好的示范效应。”深圳地区一家芯片设计公司创始员工称。

与芯片公司被追捧相对应的是，芯片工程师薪水也在走高。

“2015年、2016年，985高校微电子硕士毕业生薪水一般在1万元左右，现在基本上是2万元起。”曹庆新称。

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是2018年，当年中兴通讯被美国制裁，业务停摆。芯片成为国之重器，也成为各地政府政策扶持的重点行业。在部分芯片从业者看来，中国是在举国之力做芯片，这提高了芯片工程师的身价。

“一个五年的工程师，2018年之前跳槽的身价是年薪30万元，20万的也有。现在同样工作经验的工程师，跳槽的身价是年薪40万起，甚至能到60万元。”在深圳亚讯猎头公司做猎头的许宗勋称。

深圳一家芯片设计公司称，“芯片工程师身价，已经像深圳房价一样夸张了。大牛会经常接到猎头电话，A公司给他开100万，B公司就能给他开到120万元，150万元，甚至是200万元。”

中芯国际也在财报中表示，近年来在国家政策的大力支持下，集成电路企业数量高速增长，行业优秀技术人才的供给存在一定缺口，人才争夺日益激烈。

许宗勋称，整个中国真正能做芯片的工程师可能就2、3万人，现在是僧多粥少，除了传统的芯片厂商，大量创业公司加入芯片赛道，此外，OPPO、大疆等公司也切入芯片行业。这进一步拉升了芯片工程师的身价。

在一年一度的深圳市人才高交会上，AI、芯片人才逐渐变得抢手。有猎头称，在AI行业，硕士毕业生年薪一般在30万元起，博士则可以给到80万元年薪的高价。一位硕士毕业生，工作6年后往往能要到百万元年薪。可即便这样，相关人才依然有价无市，合格的人才十分稀少。

AI和芯片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行业，但越来越多的AI创业公司意识到，拓展市场的重要方法是，将AI算法集成到芯片上。AI算法差异化越来越大，场景也越来越丰富，将算法集成到具体产品即芯片上，更有助于公司开拓市场。在这种背景下，芯片工程师薪酬随之水涨船高。

在风险投资、股票市场高度发达的今天，大家已经形成了一种共识和默契，要想实现财务自由或者过上体面的生活，在不上市的公司要靠分红；在已经上市或有上市打算的公司，要靠股票。

寒武纪并未盈利，以动态市销率来看，资本市场给了寒武纪219倍的市销率，这个市销率远超美国的高通、英特尔、英伟达等公司。寒武纪估值也远超同行业其它芯片设计公司，相比之下，A股上市公司中，卓胜微市销率是44倍，闻泰科技是4倍，斯达半导是49倍，圣邦股份是61倍，汇顶科技是14倍。

中国的投资者，开始把珍贵的筹码投向寒武纪等芯片公司。

这也意味着，获得股票的员工，将凭借股票实现资产飞跃。芯片行业共识是，寒武纪不是开始，也不会是终点，芯片工程师已经得到认可。但在阅人无数的猎头看来，芯片公司的待遇还是不如互联网公司。对于芯片工程师来说，他们在用“情怀”来造芯，基础科学的发展，仍然是条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