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日本仍旧以其丰富的文化底蕴和有趣的未来主义追求而闻名于世，但最近几年的日式餐馆和热门动漫都在以一种看起来更惹人喜爱的方式重新定义自己。在潜移默化的节奏中，动画和卡哇伊文化正在变得越来越受欢迎。与此同时，根据上个月《日本时报》对搜索引擎结果的分析，人们对武士和艺妓等传统日本文化符号的兴趣正在逐步降低。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V&A）近日新添加了几款Hello Kitty主题的米饭炊具和其他一些华丽的小饰物来展现日本文化的神奇有趣，而这也让日本这个国家在我们心中树立了“萌之国”的形象。这个以萌著称的国家不仅有竹村桐子等萌系歌手，还有便便颜文字这样的神奇符号，在这里每件事情看起来都是那样迷人而又有点怪异。当你下车的时候车站放着愉快的小曲，而小巧可爱吉祥物也成了每个公司和组织在外事礼仪中的必备之物，就连东京警察都有自己的专属吉祥物。你可以看到欢快的动漫人物装饰着新宿每一个告示牌和路标，而发放给东京市民的地震生存指南手册都在封面上印着一只可爱的卡通犀牛。自然灾害和人类排泄这些事情都能被动漫所表达，日本已经将萌文化渗透到了一切之中，人们见了这些设计都会惊奇地叫道：“啊，卡哇伊！”

“卡哇伊（可爱い）”这个日语词的翻译往往指向“可爱”，但是其真正的定义却有着微妙的差异。“东京时尚日记”的创始人Misha Janette在NHK有着自己的国际时尚频道，她非常细致地解释了“卡哇伊”的词源：“这个词实际上指的是一种非常精致而又脆弱的可爱感，这就像是一种非常柔弱而又娇小的物品，但是它同时又是快乐与积极向上的象征物。”Janette所说的这种意象在西方并没有断绝，而西方人喜欢卡哇伊文化也有很多年了，但是在2015年，卡哇伊却从流行文化的一种审美趋势演变为一种真正的政治工具。由娇小可爱引发的爱怜感成了绝佳的讽刺手段，颠覆性的恶搞作品风靡一时，像“美人鱼大战厌女症”和“父权主义去死”等女权观点也以卡哇伊的手法被展现出来。最新的案例是博客网站“汤博乐（Tumblr）”上出现的“卡哇伊特朗普”专题，这些作品用PS技术让美国总统竞选人唐纳德.特朗普以醉人的睫毛嘴唇的飘逸的头发示人，然后再加上一句像“让动漫占领天下”和“学长看我一眼嘛”这样的标语。当然，特朗普不是一个人，打开谷歌引擎输入“卡哇伊政治家”或“卡哇伊名人”等内容，你甚至会看到连耶稣都没有逃出PS大神的魔掌。

令人震惊的是，卡哇伊文化的最大受害者竟然是恐怖主义。当英国加入美法主导的利比亚空袭时，日本却在另一条战线上对恐怖主义发起“袭击”。2015年1月期间，当两名日本记者被ISIS斩首时，日本没有实行武力报复而是利用社交媒体发起反攻。那时网络上都是针对恐怖分子的卡哇伊恶搞作品，“ISIS酱”这个形象也由此诞生。ISIS酱是个留着绿头发并穿着黑色圣战袍的漫画女孩，她使用卡哇伊的方式来抵抗恐怖主义。ISIS酱的介绍文中写道：“ISIS酱是个心胸宽广的女孩，她不会以任何方式伤害任何人，也不会代表任何极端思想。ISIS酱喜爱的是甜瓜而非暴力。”ISIS酱这一形象在名为@isisvipper的推特账号下最为活跃，而汤博乐上的相关作品中也有她的身影，这些作品将ISIS酱存在的意义描述为“用谷歌上的轰炸打乱达伊沙组织的宣传攻势”，这意味着它们要用ISIS酱的恶搞元素淹没极端组织的宣传内容。ISIS酱这个平台鼓励大家投稿，但是“不引战、无色情、反对伊斯兰恐惧症”是投稿作品必须坚守的三大原则。

虽说打击ISIS看起来很高尚，卡哇伊的文化的真正功用或许并不在此。日本萌文化权威Sebastian Masuda认为：“卡哇伊是一种不寻常的文化，所以它才拥有了消融负面情绪和罪恶的功用。”Masuda相信，卡哇伊文化作为一种“软实力”正在给世界带来积极的影响，“它引导人们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而非诉诸暴力”。因为我们的大脑对可爱的东西总会做出积极的反应，所以卡哇伊的事物在我们面前并不会呈现出威胁性，这便是卡哇伊文化的魅力之一。随着相关恶搞作品在互联网上越来越流行，卡哇伊文化成了人们以温和方式反恐的重要工具，而这可能是我们所始料未及的。

虽然卡哇伊文化看起来有积极的意味，它的影响并非总是正面的，尤其是在女权主义的视角下。对于西方受众而言，卡哇伊，尤其是在时尚的语境下，总是被赋予女性的特征，这一点连卡哇伊文化中渗透的恋物癖倾向都无法遮掩。卡哇伊所使用的美少女形象时常被指责将女性描绘为虚饰和幼稚的代名词，让女性看起来毫无威胁就是一种性别上的两分法。这种呈现方式对于西方的观众而言或许有些难以接受，但是Janette坚信卡哇伊文化的核心并非性别歧视而是童真童趣。“在日本，永远做一个小孩子也是有可能的。”Janette说道，“你会看到老年妇女穿着少女的服装，但是她们这样打扮只是为了显得更加自由活泼而已。在日本，人们看待女性特征的眼光与西方大相径庭，日本男性也可以很卡哇伊，这里没有什么性别之分。”

或许日本人真的是这样看待卡哇伊文化的，而西文翻译也确实将很多文化差异抹杀了。当我们将特朗普做成卡哇伊的形象时，我们是不是为了让他看起来更可笑呢？恶搞当然是卡哇伊文化的题中之义，但是这种文化的真正要领是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有趣一些。比如说，当卡哇伊文化被用于反对恐怖主义或其他远远超出修饰打扮等目的事务中时，我们完全不必将其视为一种“武器化的女性特质”，毕竟卡哇伊文化还远远没到这么矫情的程度吧。

（翻译：王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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