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瑞信董事总经理 陶冬

船位不够，集装箱不够……中国出口行业不少企业忙于抢运力，把圣诞节商品尽快运出。最近的出口数据非常火爆，增长势头超出分析员的预期。

今年的中国出口商，好像坐在过山车上面。年初中美之间总算签署了第一阶段贸易协定，虽然大多数产品被增加了关税，起码出口前景明朗，成本与关税可以量化和控制。一场疫情袭来，将整个出口市场装入九曲回肠的戏剧性场景。春节封城之后，厂家拼命回请工人，力图赶工完成积压的订单，但是却遭遇欧美各国的人流管制。面对本土市场巨大的不确定性，客户订单被大幅下调；欧美封港堵路，已经做好的产品也无法送抵。及至六月，欧美各国人流管制逐渐放宽，消费开始反弹，但是库存紧拙，于是飞单袭来，订价突然上涨。然而，集装箱却仍滞留在大洋的另一端，运力也没有那么快全面恢复。

中国的出口的确在迅速地复苏，但是这是可持续的吗？

中国出口商品中，以中低端产品为主，不少为生活必需品，人流管制放松后，最先反弹的就是这类产品，而与中国产品竞争的国家不少仍深受疫情困扰。还有笔记本电脑等，疫情触发了结构性上涨的需求。春季各国的封城堵路，造成不少产品库存不足，商家需要补库存。这些是夏季出口订单大增的原因，运力的不平衡更增大了市场人士的焦虑。

另外，低端替代产品的生产国如印度、墨西哥均面临巨大的疫情考验，零售商为了确保圣诞节销售季节供货不受冲击，也将部分订单转至中国。一场中美贸易战之后，尽管关税有所提高，但是在许多领域订单并没有大幅下降。

然而，笔者认为这些都是暂时性的。

如前所描述，今年出口的供应链出现连锁式的断裂，生产、运输乃至订单均处在极不正常的运作状态下。六月份开始供应链逐步恢复正常，春季消失了的需求在夏季订单中放大反映了出来。目前所见的订单繁荣，笔者看来折射着供应环节的修复，但是这种订单势头能否维持，则取决于最终需求。

过去三个月各国的经济数据都非常靓丽。人流管制放松后，商业活动纷纷从极度萎靡的水平强力反弹，极端的统计基数带来超强的数据反弹。不过，这种反弹势头已显强弩之末。美欧日先后爆发第二轮疫情，虽然暂时不至于全面重新实施人流管制，但是消费复苏肯定受到影响，投资复苏变得更加渺茫。美国的第二轮财政紧急救援计划在国会搁浅，哪怕出台救援金额较第一期也大打折扣。

更重要的是，消费者的资产负债表仍在恶化中。疫情中据报美国六成的服务业人士和四成制造业人士的收入受到负面影响，他们的资产负债表有明显的恶化，只是被一些暂时措施撑住。疫情已经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部分失业应该会变成结构性失业。这些人的现金流出问题，可能导致银行按揭、信用卡坏账，反过来抑制银行信贷和经济复苏。

目前所见的出口复苏，主要来自产业链修复，但是资产负债表的修复，相信需要若干年的时间。等到竞争对手的疫情告一段落，目前流往中国的部分订单也会消失。笔者认为对最近出现的出口旺景还要保持冷静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