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未来城市  关思滢

近日，在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周年之际，深圳市委和市政府发布关于表彰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周年创新创业人物和先进模范人物的决定。腾讯公司马化腾、中国平安马明哲、招商银行原行长马蔚华等上榜，华为任正非、万科王石缺席。

▲来源：中新华社广东发布

10月14日，深圳经济特区建立四十周年庆祝大会在广东省深圳市隆重举行，大会设座826位，意在共贺特区生日8月26日。826张入场券，有名单中熟悉的人影，有位列名单之外却上坐第一排的殊荣，也有一些面孔悄然消失了......

在备受瞩目的官方纪念活动中，列席可不仅仅是在央视的镜头下“刷脸”这么简单，我们似乎可以从中嗅到城市发展的方向标。

01、消失的地产商

名单一出，有人便敏锐地发现——没有王石。

王石的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作为深圳证券交易所第一批上市的企业之一（万科A，000002.SZ），由最初的小型电子仪器设备经销商，经过25年的发展，在2009年成长为销售额与销售面积均为全球第一的住宅开发商，也是国内地产业第一个“驰名商标”。

他曾入选央视的纪念改革开放20年大型电视人物传记片《20年·20人》、《中国经济周刊》“中国改革开放30年影响中国经济30人”；在“深圳经济特区30周年30位杰出人物”评选中亦榜上有名。“深圳40年40人”他却消失了......

不仅是王石，在40人名单中无一地产商，即使是老一代特区人、曾位列“30年30人”、敲下“中国土地第一拍”的深房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原总经理骆锦星，也不见了。

是房地产业的没落吗？

从如上两张图中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房地产开发投资的增速或是占固定资产投资的比重，二者都呈现出「90年代后期高点强势，后续逐渐放缓，但在近10年再次反弹趋上」的走势。

改革开放初期，大陆的许多制度及模式都是从香港借鉴而来。由于地理位置优势，深圳承接香港，这些经验由深圳房企先行示范，再推向全国。中国房地产业的发展与深圳的建设息息相关，而深圳的经济起步也离不开房地产。

在成立特区的第二年，深圳诞生了一家房企，这不仅是深圳最早的房地产公司，同时拉开了中国房地产开发的序幕。1987年，特区大地上敲响中国土地拍卖“第一槌”。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过，大批房企如雨后春笋般在深圳扎根、生长。

1999年，住宅商品化大潮启幕。2003年，国务院18号文首次明确房地产已经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

在中国城市特有的制度模式之下，政府通过垄断土地要素，降低企业生产成本，从而推动经济发展，因此，房地产开发大行其道。长达20多年的房地产主导的城市发展路径，成为一段时期内经济增长的重要支撑。

对比深圳市GDP增速，可以看出二者前期走势大致相同，在房地产的驱动下经济稳步发展，但近些年规律不再，房地产投资的飙升并没有拉起逐渐放缓的经济增速。

▲来源：国家信息中心《2020年“万亿俱乐部城市”房地产市场走势研判》

房地产行业对经济增长的带动作用在慢慢的减少，而这时房价却起来了。国家信息中心近日公布的报告中指出，自2010年-2018年，深圳房价上涨速度位居“万亿俱乐部”的首位。

房地产业，不是没落，而是“灰犀牛”。

02、两类“落选”的信号

最近，房企的日子不好过。

8月16日，银保监会主席郭树清在《求是》撰文称：“房地产泡沫是最大的灰犀牛”，拉开新一轮地产调控的大幕。随后，包括万科、恒大、碧桂园等12个房地产企业被约谈，传达融资新规——“三道红线”政策（即房企剔除预收款后的资产负债率不得大于70%，净负债率不得大于100%，现金短债比不小于1倍）。

王石的万科满足其一，而许家印的恒大三个全中，牢牢刻下三道血印。在40周年的庆祝大会上，刚刚将恒大总部迁至深圳的许家印坐在顺丰掌门人王卫之后。

5月，深圳宝安住建局责成所有住宅项目采取委托公证公开认筹抽签选房的形式予以销售，严禁房地产开发企业、中介机构收取“喝茶费”“更名费”等额外费用，在严格的政策把控下，2020年5月份深圳新房成交量创下近5年最低。第三季度，为遏制疫情放缓后的市场过热，深圳市出台了史上最严“7·15”楼市新政。新政出台后，深圳楼市迅速进入冷静期。

城市化问题专家李铁指出，放任地方政府和房地产商继续推动房地产无限的发展和放大规模，可能引起的金融风险会给中国的经济带来更为严重的危机。但是随着调控趋向严厉，会使得之前过度依赖于房地产和土地财政的经济链条发生断裂，从而影响经济发展。

但深圳近日的举动似乎没有因此畏手畏脚，原因在于深圳的房地产依存度并不高，2019年深圳房地产开发占GDP比重为11.4%，土地收入金占财政收入仅为19%。

“40人”名单中地产商的缺席释放出了清晰的信号——房地产业的重要性正在后退。

同样不在名单中的还有任正非，但在庆祝大会的直播镜头中我们依旧可以看到这位熟面孔，且给予多次特写，他与钟南山一起，位列第一排。

两年前，他就曾经上书深圳和高层，坚决要求把自己从改革开放40周年100名杰出人物中删除。“荣誉给我个一人不符合企业实际。目前国际形势错综复杂，不宜过多宣扬华为，树大招风，于国家及企业利益不利。”任正非的“落选”或许正是深圳企业家精神的缩影。

但第一排的殊荣，意义不言而喻。

03、后退与前进

名单虽未见“任正非”的字眼，但“华为”二字如期而至。华为2012实验室导师部高级顾问、5G领域的资深人才霍大伟，位列表彰名单之中。

与此同时，上榜的还有香港科技大学教授、固高科技（深圳）有限公司董事长李泽湘（大疆无人机创始人），飞亚达精密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总设计师孙磊，TCL华星光电CEO金周创彬，中广核资深专家等人。这些人都是名单中的“新人”，是名不见经传的科研者，是深圳这座“科创之城”视若珍宝的技术人才。

10年前，深圳面临转型阵痛期，超过1.6万家企业离开了深圳。但立志实现“腾笼换鸟”的深圳，持续淘汰转型低端落后产能，以新一代信息技术和数字经济为核心的科技领域逐渐形成较强的自主创新能力。

2019年，深圳市战略新兴产业增加值数据亮眼，产业转型升级步入正轨，创新土壤的吸引力也促进着相关产业的相关生产环节向深圳聚集。

▲来源：中商产业研究院

深圳原副市长唐杰在《经济发展中的市场与政府——深圳40年创新转型总结与思考》一文中指出，深圳创新秘诀里很重要的一条在于：深圳是中国第一个把创新从纯科研的活动转变成为经济活动的城市。创新引来了更多的创新，成功的企业带动了更多企业走向成功。

中国城市的发展已从快速城镇化走向深度城镇化，在转型当前，城市的内在驱动力也在发生着深刻转变。在深圳，房地产让位，新兴产业成为强力引擎。

创业板注册制改革是今年股市的大动作，在今年宽松的政策之下，更多资金能够通过资本市场注入到实体经济、科技创新中以释放流动性，而不是流入钢筋水泥之中，使城市的活力为房产所困。

华为被断芯打压，中国半导体产业也正被美国断供威胁，中国科技产业的未来剑指深圳。日前，深圳市委书记王伟中作客央视《对话》栏目，分享深圳创新改革方面的诸多探索。为给科技型的创业企业和初创企业提供资金这一关键要素，深圳设立天使母基金，天使投资亏钱，政府最高承担40%。

纵观40人之录，有新时代各行各业的领军者，亦有特区建立之初的先驱者。40年风雨，有人前进、有人后退、有人消失。但无论是十年前的“30人”还是今天的“40人”，深圳市第一位市长——梁湘都是“消失”的，他不该消失。

沉甸甸的名单变的是人名，不变的是特区精神。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四十岁的深圳打着算盘，扛着礼包，又一次成为中国城市的排头兵。

（作者系《财经》实习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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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2019年深圳市统计年鉴

【2】中国恒大、万科地产2019年年报

【3】李铁：中国城市面临转型挑战，财经杂志

【4】《2020年第三季度深圳房地产市场销售力TOP20》，焦点研究院

【5】《2020年“万亿俱乐部城市”房地产市场走势研判》，国家信息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