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湾区经济评论
最近,一则《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文章刷屏。
文章说,美团,饿了么这样的外卖平台,制定了严苛的外卖配送时间,为了不被扣钱,外卖骑手们争分夺秒,死亡竞速,造成了大量外卖骑手发生交通事故。
文章引起了社会关注,绝大多数人对生存在恶劣环境的外卖骑手们,抱有强烈的同情。
与此同时,读者痛斥着系统的制造者—美团和饿了么,认为后者是冷漠的资本主义机器。
但同情外卖小哥的同时,我们似乎都遗忘了一个核心问题:
为什么外卖骑手工作这么危险,还能让如此多人,趋之若鹜?
外卖骑手圈的一句名言:你不干,有的是人来干!
1号技师有个亲戚,年纪轻轻,无业游民。劝导他学一门技术,半途而废。介绍他进厂学制造,无精打采。
他顶撞家人,无理取闹,不务正业。但最终却为了做一名外卖骑手,挤破脑袋。
即便苦,即便累,即便还有生命危险,但这名亲戚依然动力满满,一直送外卖长达四年时间。
实际上,外卖骑手们,不是困在系统里,而是沉迷在系统里。
美团和饿了么,开发了一款极具吸引力的饥饿游戏,让中国最为年轻的劳动力不顾一切,沉迷其中。
比起受困,沉迷是更可怕的。
因为他们内心并不反抗。
1
骑手游戏里,几乎有着跟游戏成瘾相同的特征:
一、足够简单
电动车,手机,再加上奔跑的双腿,从餐饮店拿到外卖,再到顾客手中。
骑手需要做的只是:冲刺、冲刺,再冲刺。
简单上手,无需学习,周而复始。
外卖骑手每单收益每单结算,即时反馈,能让外卖骑手有充足的可控感。
心情好,多跑两单,心情不好,休息一段时间。
对比起枯燥的流水线,这份职业无拘无束,充满自由。
二、足够刺激
为了将骑手牢牢栓在游戏里,系统总能设置一些任务,让骑手不断去完成它。
比如总有人更快,总能赚得更多,一旦慢下来,机会就有可能会瞬间丧失,职业也会面临末位淘汰。
1号技师的亲戚说,如果超时严重,不但要扣钱,紧接着还有团体荣誉的问题。站长,片长,区长都会找他。最后大家都不喜欢他。
然而随着电动车越骑越溜,路越来越熟。他从新手,变成了杀手,无能感才渐渐消失。
他说,马路上扎堆逆行的时候,自己甚至能体验到一种:
通关快感。
成王败寇,每个人都在游戏里追逐顶端位置。
三、足够激励
在早期,外卖员每个月都赚一万左右,最多时候一个月赚一万五。
这个数字在一线城市跟一流大学毕业生类似。
在二线城市,已经是非常具有竞争力的薪资水平。
就是在美团饿了么设计的这样一个游戏之下,年轻人们,放弃了需要时间进行沉淀的职业,成批量,快速涌入了外卖游戏的狂欢当中。
据美团研究院发布的《2019年及2020年疫情期美团骑手就业报告》显示,疫情期间,美团平台新注册的有单骑手数达到 33.6万人。
新增骑手来源中,排名第一的是工厂工人,其次是销售人员。
2
然而比起可以无限循环的游戏,外卖市场的游戏,是有终局的。
当互联网公司的目的已经达到,或者流量进入瓶颈。
那个曾经制造了刺激和快乐的系统,就开始将骑手们困住。
一位外卖员在看完《骑手困在系统》一文之后,在社交媒体上道出了真相:
我们不是被困在系统里,是即便被系统逼到了死角,收入还在降低。
是的,事件背后运行的原理愈发清晰:
随着平台补贴的结束,越来越多骑手的加入,“收入过万”正在变成一个虚幻的梦想。
冒险的骑手们,即便再努力奔跑,也获得不了几年前的收入。
华中师范大学社会学院郑广怀团队的研究报告显示:月收入在一万元以上的外卖骑手仅占比2.15%,而有53.18%的受访者反映,目前的收入并不能满足家庭开支。
这个团队认为,他们看似用更自由的方式在工作,但同时却:
遭受着更深切的控制。
因为,在外卖游戏里疯狂之后,收入下降之时,他们除了继续用更快速度冲刺之外,并不能做任何抵抗。
1号技师的亲戚,现在已经完全无法适应其他工种,他在外卖行业已经狂奔了4年,错失了精进其他有门槛职业的最佳时机。
外卖、网约车、快递员,无不如此。
游戏成瘾之后,留下了呆滞的人类。
OFO褪去,留下了一堆废铁。
这才是被困的根源。
因为根本没有退路。
3
强吸引、弱契约、高监管以及低反抗,这是典型的新型互联网工作的契约特征。
外卖骑手与平台的劳资矛盾,不会是第一家。
只要跟大量劳动力强关联的互联网公司,最终都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接下来,很可能会愈演愈烈。
O2O行业的鼻祖Uber已经被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去年9月,美国加州要求Uber 把网约车司机(" 独立承包商 ")当作正式员工来对待。
但如果一旦司机被划为正式员工," 共享 "(sharing)的概念随之破碎,Uber 的运营模式也将被改写。
这会增加 Uber 每年 5 亿美元的支出。
这些打着共享的标签,号称改变传统行业的公司们,让本应美好的共享,变成了痛苦的枷锁。
送了五年外卖的骑手们,假如被系统逼走,下一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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