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生

前年春节，我第一次开车从上海回故乡焦作过春节，在连霍高速快到焦作出口的地方，凌空有一块巨大的过街路牌，上面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有奖征集《中国卡车司机之歌》。

我当时不免心中一动。

说到卡车司机，可能大家十有八九都会想到好莱坞电影里的那种有着硕大的脑袋和长长的车身的重型大卡车，一到晚上，它就像一列灯火通明的火车，威风凛凛地在似乎无穷无尽的高速公路上急驰。

而有时它干脆就是电影的主角，不管是灾难片还是恐怖片、枪战片，甚至科幻片中，都可以看到它的身影。比如《变形金刚》的主人公擎天柱，这个作为正义的化身的汽车人，其原型就是帕卡公司旗下的皮特贝尔特公司生产的一款广为人知的重卡牵引车头。

我在加州的高速上开车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这种大卡车，每次从其身边经过或者它从你身边经过的时候，你都能感到它的威力。因为，你的车子总是会身不由己地颤抖。

如果把车水马龙的高速公路比作一个帝国，那它就是皇帝。自然，能驾驶这玩意的人也都是了不起的家伙。我觉得，当这样的一个卡车司机很男人、很粗犷，它意味着豪放、勇敢和所向无敌。

有天，我在电视里偶然看到一则汉堡包的广告，其场景就是一个卡车司机在方向盘后狂啃汉堡，为了突出汉堡的美味，那个司机吃完后意犹未尽，还吮指回味了一番，然后，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卡车绝尘而去。而这司机居然是一个金发美女，别提有多酷了。

可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设想，在美国，卡车司机的声名可并不佳。

我曾看过一本比较流行的美国大学里的小说写作教材，在书中，有个章节特别谈到了一些类型化的人物塑造，比如“胖胖的在快餐店里吃甜甜圈的警察”、“眼镜总是眨个不停的小偷”，还有一种就是“好色的卡车司机”。

虽说好色是男人的天性，可我总怀疑是好莱坞的电影和美国的那些通俗小说把卡车司机的高大的形象糟蹋成这样的。最起码，在中国，就没这种陈词滥调。

那年假期结束，我本想走沿海高速经盐城回沪，可我父亲力劝我不要走这条路，因为那一带一直比较穷，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他们单位的卡车司机到上海等地去拉货时，常在那里遭遇车匪路霸。不仅货物被抢，卡车司机还常被歹徒暴打，而当地的警察也有意无意地偏袒那些家伙。有个司机就因此放弃了自己的职业。

当然，也不是没有强悍的人，他们单位还有两个司机曾到贵州拉货，途中遇到歹徒抢劫，两个男人奋起神威，挥起早已准备好的钢管和长柄扳手，把几个家伙打得头破血流，仓皇逃窜。最后他们人车无损，完璧归赵，还受到了单位的表扬。

虽然现在已经是新世纪，我相信我父亲讲的那些历史也已变成了故事，可为了尊重我父亲的记忆，我最后还是放弃了原定的回程线路。

但无论如何，卡车司机总是一个非常辛苦的职业，风餐露宿不说，一路上的艰辛自有外人不能体会到的地方。所以，每当我在路上看到光着脊梁坐在高高的座位上脸被晒得黑里透红的瘦瘦的卡车司机时，都会转头向其行注目礼数次。

去年春节，我再次开车回去过春节，快到焦作的高速出口时，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那块招牌，让我惊讶的是，整整一年过去，征集《中国卡车司机之歌》的那几个大字还在。

看来，要把卡车司机们的酸甜苦辣写出来还真不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