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滚石乐队的主唱米克·贾格尔站在哈瓦那的夜色之中，对台下兴奋的观众唱出了那句脍炙人口的“Finally, the times are changing”。这是滚石乐队在拉丁美洲巡回的最后一站，而这夜也将被写入古巴历史。

作为此次奥巴马访问古巴的成果之一，成千上万的乐迷在古巴体育城（Ciudad Deportiva）观看了这场演唱会。

事实上，滚石乐队的这次演出有更深的意义。自1960年代开始，古巴就好似一个文化的化外之地，再没有其他意识形态背景的音乐能够光明正大地进入这个国度。

贾格尔操着熟练的西班牙语，对着台下的观众们说:“我们都知道，几年之前古巴人民甚至很难听到我们的音乐，但现在我们已经站到了这块美丽土地之上。我觉得，最终时代会变，你们觉得呢？”台下的观众以欢呼回应。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滚石乐队的两小时免费演唱会是古巴这个国家的文化出柜仪式。这个国家的异议人士曾经惧怕公开集会表达自己的意见，而这次演唱会则给了他们一个释放的通道。

在多年的文化封锁之下，滚石乐队是这个国家叛逆青年们多年以来的迷梦：它曾经被卡斯特罗政权明令禁止，但它也是青年们表达自己心声的重要载体。滚石乐队这次的表演对于当地观众而言，重要性无需多言。

 “几个星期以来古巴的巨变，将会成为日后人们心中用来衡量其他事物的一杆标尺。而滚石乐队的演出更加重要，人们未来可能会用它来形容某件事情，像是‘这事发生在滚石演出之前’这样”，参加这场演唱会的女商人塔妮娅·利维亚（Tania Livia）如是断言。而跋涉200公里前来观看演出的纹身店老板费雷尔·卡斯蒂亚罗（Ferrer Castillo）则说，这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时刻。

 “对我而言，这场演唱会的意义与当年纳尔逊·曼德拉步出监狱同等重要。”一位曾经观看过25场滚石演唱会的法国乐迷弗朗索瓦·弗雷西内（Francoisse Fraissenet）说道。而站在她前面的另一位巴西乐迷则尖叫道“我去哪儿才能买到演出的T恤？”但这场演出并没有T恤出售。

的确，这场演唱会太过特别了。不要门票，没有座位，没有兜售小吃的商铺，只有一些用锈铁皮搭建的便携厕所。正因为如此，要统计这场演唱会的人数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有些人猜测有20万观众观看了这场演出，而有些说法则说一共有50万人。唯一能够证实的是，滚石演出台下的人群密密麻麻，向远方延展开去。

在演出开始之前，场地内就几无空位，而表演之前的灯光与演出视频让观众们神驰目眩：不少古巴人家里只有小而老旧的电视机，这场演出是他们第一次接触真正意义上的“高清”影视。

此次滚石巡演一共携带了多达85个集装箱的演出设备，包括舞台、灯光、屏幕架在内的设施都由工作人员亲自搭建，但尽管如此，这场演出中仍然出现了一些可笑的纰漏：古巴的官僚作风虽然并没有拖慢演唱会的准备过程，但他们过于神经过敏的安保措施却把格利高里·伊莱亚斯（Gregory Elias）——这场演唱会的投资人——阻挡在外，因为他不能提供出入后台的许可证。

一些名流得以进入VIP区域观看演出，包括超模娜奥米·坎贝尔，演员理查·基尔以及大亨沃伦·巴菲特在内的人士都在此次演唱会现场。而根据古巴当地的消息，观看这场演出的还有至少两位古巴政府的部长，几名卡斯特罗家族的成员，以及五名于2014年被美国释放的古巴囚犯。

乐队的第一首歌“Jumpin’ Jack Flash”开始之时，台下的古巴人纷纷举起手机，屏幕的灯光摇曳在人群的丛林中，他们都迫切地想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这样令人震颤的瞬间并不是演唱会中的唯一一次，考虑到最近包括大卫·鲍伊在内的摇滚乐大咖相继离世，滚石乐队再次出现在哈瓦那现场的机会微乎其微。

但贾格尔并不会被他的年岁打倒，舞台最前面的观众们都充满了活力，每一刻都想把自己最深切的激情在他们的偶像面前释放出来，而这正合贾格尔的心意。观众就好像他手中的另一件乐器，在每两首歌的间隙，贾格尔都会让观众们的热情沸腾起来。他用西班牙语讲着笑话，向观众们宣布说：“我知道这将是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

为了入乡随俗，贾格尔向观众介绍乐队成员之时，使用了一些古巴人熟悉的说法，他称乐队的吉他手为“革命伙伴罗尼·伍德”，鼓手为“查理·切·沃茨”，随后他将话筒递给了“他的革命伙伴”基思·理查兹，后者用英语对台下的观众说道：“哈瓦那，古巴，以及滚石乐队。这样一个夜晚实在不可思议，我很高兴能够来到这里。”他慢吞吞地补充说，“我将来可能会住在这里，或许吧。”

由于最近古巴对外界开始开放，不少海外观众也纷涌而至。会场上飘扬着来自英国、美国、墨西哥、哥伦比亚、巴西、加拿大以及巴拿马的旗帜，但贾格尔在表演乐曲“Brown Sugar”之时，颇有外交官风范地披上了古巴国旗。

虽然很多古巴的年轻乐迷曾经为滚石乐队的《Stone》专辑如痴如醉，但他们未必听过这支乐队的其他经典乐曲，因此，随着“Angie”，“Paint It Black”，“Honky Tonk Women”，“Gimme Shelter”，“Start Me Up”以及“Brown Sugar”等音乐响起，台下的观众早已沉浸在这些经典的旋律之中。

单曲“Sympathy for the Devil”开场之时，贾格尔又化身成了黑暗王子，萦绕在舞台之上，他背后的大屏幕呈现出血红色，闪现着蛇、五角星以及一些其他不祥的符号。到了时间长达20分钟左右“Midnight Rambler”的时候，贾格尔又化身为朋克先驱伊基·波普（Iggy Pop），在观众面前疯狂地舞动。罗尼·伍德与基思·理查兹的吉他对奏再次点燃了场中的气氛：这场演出无疑重塑了古巴观众们的文娱概念，他们在台下一直尖叫着“Rolling，Rolling，Rolling！！”

在演出即将结束之时，体育场已经成了一个大号舞池，成百上千的人们在场地中起舞，随着沃茨的鼓点上窜下跳。在乐手们的鞠躬与微笑，以及西班牙语的“晚安”之后，贾格尔与他的乐队兄弟们结束了今生唯一一次在哈瓦那的演出时光。

但这并不是演唱会真正的终幕，直到滚石乐队离场，观众们仍然沉浸在这种氛围之中。“不可思议，太棒了。” 索菲亚·费尔南德斯·科西奥（Sofia Fernandez de Cossío）是一位哈瓦那大学的艺术史学生，她期待滚石乐队来古巴已经很多年了，她感叹说：“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样的夜晚更棒呢？要是披头士来哈瓦那可能会更棒，但这完全不可能。大家会在接下来的几周里都谈起滚石乐队。”

正如米克·贾格尔在演唱会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她乐观地评论说：“我们这个岛国的确有些奇怪，但是事情总是会好起来的，或早或晚。”她认为随着经济的发展以及美国的介入，事情会越来越好。

当然，也有人持谨慎态度。“我们这个国家确实开始改变了。滚石乐队的演出证明了这点。”舞蹈家安德烈斯·伊欧娜（Andres Enoa）这样说，“但大多数改变太过于表面化，虽然古巴出现在了各国新闻的头条之上，但在水面下还有很多东西亟需改革。”

归根结底，与人们之前预测的不同，这场演出并不是那么“政治性”。它是一场令所有普通人都满意的盛会，表现出色，让人充满对未来的希望，并且将载入史册。

 “一切都关乎未来，而非过去。”英国驻哈瓦那大使蒂姆·科尔（Tim Cole）说，“就好像米克·贾格尔唱的那样，时代总会变化。”

（翻译：刘言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