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希望我们活下去:安第斯山幸存者的求生之旅 |正午书架

从他所站的位置放眼眺望,除了山,还是山。帕拉多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2021年05月27日皮尔斯·保罗·里德 安第斯山来源:界面新闻

正午

编者按:1972年10月13日,一架小型客机从乌拉圭飞往智利,因为遇上风暴而坠毁在3900多米高的安第斯山脉上。机上共有45名乘客,许多人是乌拉圭橄榄球冠军球队的球员,21人当场丧生,有8人被后续的雪崩和伤病夺去生命。经历了72天的生理和心理折磨,最终剩下的16人于12月22日被营救生还,此事被称为“安第斯奇迹”。

72天,冰天雪地、寸草不生的恶劣环境,这些人如何存活?幸存者手拉手立下了一个“恐怖协议”——“如果我死了,你可以吃掉我。”靠遇难者的人肉果腹,他们才活了下来。幸存者帕拉多在回忆录中写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安第斯山。”生命如同安第斯山,潜藏着危险和绝境,但又一定蕴藏着希望和奇迹。

英国作家皮尔斯·保罗·里德经过艰难的调查,采访了幸存者和他们的家人,以及遇难者的家属,于1974年出版了《活着:安第斯山脉幸存者的故事》。此书后来改编为电影《天劫余生》,于1993年上映,弗兰克·马歇尔执导,伊桑·霍克主演。

《纽约时报》对该书的评价是,“作者的风格很野蛮:没有任何修饰,堪称一份检察官的简报。本书是一场令人心悸的的体验:我即便知道剧情梗概,它仍让我像触电一般震撼。社会学家、教育家都应该阅读《活着》。事实上,任何‘为逆境做准备’的人都应该阅读此书。”

该书至今已在全球售出500万册,近日由中信出版集团推出中文版。以下内容摘自该书,讲述了幸存者们选出3名远征队员,从无人区跋涉多日,最终找到希望和救援。

 

1

12月的第一周快结束的时候,也就是被困山间56 天之后,空中出现两只秃鹰,在17名幸存者的头顶盘旋。这两只巨大的猛禽头部和颈部光秃秃的,长着一圈白色领羽,翼展达9 英尺。这是幸存者们8 周以来头一次见到其他生物。他们立刻担心秃鹰会俯冲下来叼走腐肉,想用左轮手枪射击,又怕突如其来的声响会引发另一场雪崩。

他们已经在最极端、最恶劣的条件下生存了8 周。现在,他们想证明,靠自己的努力也能逃出去。他们都热衷于想象,当3 名远征队员遇到第一个牧羊人或农民,告诉他,他们是乌拉圭“仙童号”的幸存者,那人脸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

……

转眼到了12 月10 日,卡涅萨依然坚称尚未做好远征准备。睡袋缝制得不能令他满意,需要的东西也没收集好。但卡涅萨并没有动手去完成剩余的工作,而是躺在一边“保存体力”……

12月11日,图尔卡蒂的死达到了争辩和劝说都没能达到的效果,让卡涅萨意识到,不能再等了。罗伊·哈利、科什·因西亚特和蒙乔·萨韦利亚都很虚弱,精神恍惚。多拖延一天,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大家一致同意,第二天开始最后一次远征,方向是西边的智利。

当晚,回机舱之前,帕拉多把施特劳赫三兄弟拉到一旁,告诉他们,如果食物不够,就把他母亲和妹妹的尸体吃掉。“我当然希望你们不会吃,”他说,“但如果事关生存,就必须如此。”

三兄弟什么都没说,但从脸上的表情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出,他们被帕拉多的话感动了。

次日清晨5 点,卡涅萨、帕拉多和维任廷准备出发。他们先穿上从45名乘客及机组人员的行李中挑选出的衣服。帕拉多贴身穿了一件鳄鱼T恤、一条女士羊毛长裤,外罩三条牛仔裤和六件毛衣,接着套上一顶巴拉克瓦羊毛头罩,戴上从苏珊娜的皮大衣上剪下来的连肩风帽,最后穿上夹克。他穿了四双袜子,并在袜子和橄榄球靴之间套上塑料袋防潮,还戴上了手套、太阳镜,在手腕上系了一根铝质的杆子作为登山杖。

维任廷也有一顶巴拉克瓦头罩。他同样穿了六件毛衣、三条牛仔裤,但在外面罩了一件雨衣。脚上穿的是西班牙靴。他像上次一样,背着最重的行囊,里面装有用塑料袋或橄榄球袜包裹的占总量三分之一的肉,此外还有补充能量的脂肪和提供维生素的肝脏。食物总量够他们三人维持十天。

卡涅萨背睡袋。至于遮体避寒,他选择的是羊毛服装,因为他觉得,在原始的条件中生存就需要原始的材料。他也希望每件衣服都有纪念意义。在他穿的毛衣中,一件是母亲的好友送给他的,一件是他母亲给他的,第三件则是女友劳拉·苏拉科为他织的。此外,他还戴着阿瓦尔的滑雪手套,穿着哈维尔·麦索尔的滑雪靴。

施特劳赫兄弟在远征队出发前为他们准备了早餐。其他人默默地看着。大家都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生存机会,此刻的感受,强烈到无法诉诸语言。帕拉多再次拿出在门多萨为侄子买的那双小红鞋。他把一只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另一只挂在机舱的衣帽架上。“别担心,我会回来取的。”他说。

“好。”大伙儿应道。帕拉多的乐观让众人情绪高涨。“别忘了帮我们在圣地亚哥的酒店订好房间。”接着,他们拥抱在一起。在“再见”声中,三名远征队员向山上进发。

走了大约500 码后,潘乔·德尔加多从机舱里跌跌撞撞地冲出来。“等等,”他手里抓着一个小雕像挥舞着,“你们忘了带卢哈圣母!”卡涅萨停住脚步,回头望。“没关系!”他大声说,“如果她想留下,就留下吧。我们心里有上帝。”

 

2

他们沿着山谷上行,但这条路线指向西北,或早或晚,必须转向西,直接挑战大山。四周山势险峻,卡涅萨和帕拉多在应该从哪里攀爬的问题上意见不一。维任廷同往常一样,不发表意见。最终,两人达成了一致。他们看了看机载指南针的读数,开始向正西方前进。这条路相当难走,不仅坡陡,而且积雪也开始融化,即便穿着简易雪鞋,也会陷入及膝深的雪中。湿漉漉的积雪也让垫子吸饱了水,拖着这样的雪鞋弓着腿爬山异常吃力。但他们坚持着,每走几码就稍事休息,到中午在一块凸出的岩石边停下吃午餐时,已经爬得相当高了。回望山下,还能看见“仙童号”,几个小伙子正坐在椅垫上晒太阳,看着他们前进。

吃了肉,三人休息片刻,继续上路。他们的计划是在天黑前爬上山顶,因为山坡太陡,几乎无法宿营。他们一边走,一边想象着希望在山那侧见到的景象——低缓的小丘和绿色山谷,或许目力所及,还有一间牧羊人小屋或农舍。

然而,在雪地里,目视距离具有欺骗性,眼见太阳落山,山顶仍遥不可及。意识到不得不在山腰过夜后,他们开始留意寻找平地。令人沮丧的是,周围并没有这样的地方,整座山几乎是垂直的。维任廷遇到一块凸出的岩石,想直接爬过去以免绕路,结果进退两难。由于背包太重,他差点摔下去,只好解开背包扔在雪地上。这次经历让他失去了勇气,开始不停地抱怨。他已经精疲力竭,得靠双手拽着腿才能移动脚步。

天色渐暗,恐慌感笼罩着他们。前方又出现一块凸出的岩石。帕拉多觉得上面或许会有一块平坦地,便开始攀爬。卡涅萨拿着背包在下面等。突然,卡涅萨听见一声大喊:“当心!”一块大石头被帕拉多踩松动了,从卡涅萨身边滚落,差点砸中他的脑袋。“看在上帝的份上,”卡涅萨朝上方大叫,“你想杀了我吗?”他又沮丧又绝望,开始哭泣。

那块岩石顶上也没有可以栖身的地方。不过再向前不远,就有一块巨石,风把巨石边的积雪吹出一条壕沟。沟底并不平坦,但雪墙可以防止他们滚下山坡。于是,三人在此宿营,钻进睡袋,卡涅萨在中间。

当晚,天空晴朗,气温降到零下,但睡袋有效地帮他们保持了温暖。他们吃了点肉,每人喝了一口带来的朗姆酒。从躺着的地方望出去,苍白的月光和星光映照着白雪皑皑的群山,在他们眼前展开一幅壮丽的画卷。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一半是恐惧与失望,一半是对这冰天雪地里的美景的惊叹。

最终,他们还是入睡了,或者说,断断续续地进入了半睡眠状态。这一夜异常寒冷,地面也太坚硬,三个人都没睡好,天刚蒙蒙亮便醒来。气温依旧很低,他们躺在睡袋里等待太阳升起,好让岩石上的靴子解冻。他们边等边喝水、吃肉,外加一口朗姆酒。

 

3

天色渐亮,景色随着光线不断变化。视力最好的卡涅萨注意到,在东面的山谷里,远离“仙童号”和机尾的地方,有一条线。那一整片地带仍在阴影里,很难看清,但他觉得那里没有积雪覆盖,而且那条线有可能是路。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因为这个想法并不合理,智利应该在西边。

当太阳从对面的山后升起时,他们重新上路了。帕拉多打头,卡涅萨随后,维任廷走在最后。三人仍然很疲乏,四肢因头一天的运动依旧僵硬,好在他们在岩石间找到了一条似乎能通往山顶的小路。

山路陡峭,维任廷已经不敢再向下看。他跟着卡涅萨,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段距离,卡涅萨也以同样的方式跟着帕拉多。令人泄气的是,每一次他们以为山顶就在眼前,结果却只不过是个凸出的雪包或岩石。中午,他们在一块岩石边停下吃饭,暂事休息,尔后继续前行。下午过去一半的时候,似乎已快接近山顶,但他们怕犯和前一晚同样的错误,于是提前开始寻找宿营地,并决定在一块与前一晚类似的巨石下方被风掏出的沟渠里过夜。

与维任廷不同的是,卡涅萨在登山过程中并不害怕向下看。每一次回首,他都会看见远处的那条线,而且越看越觉得像路。坐在睡袋里等待日落时,他指着远方问两个同伴:“你们能看见那边的那条线吗?我觉得是一条路。”

“我什么都看不见,”近视眼帕拉多说,“但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是路,因为我们面对的是正东,而智利在西边。”

“我知道智利在西边,”卡涅萨说,“但我还是觉得那是条路。而且那边没有雪。看,廷廷,你能看见,是不是?”

维任廷的视力比帕拉多好不了多少。他瞪着小眼睛凝视着远方。“我只能看见一条线,但说不准是不是路。”

“不可能是路。”帕拉多说。

“这里可能有矿,”卡涅萨说,“山脉中间有铜矿。”

“你怎么知道?”帕拉多问。

“我在哪儿读到过。”

“很可能是地质断层。”

卡涅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去。”

“回去?”帕拉多重复。

“对,回去。”卡涅萨说,“这座山太高了,永远爬不到顶。每走一步,都在拿生命冒险……疯子才会继续走下去。”

“我们回去做什么?”帕拉多问。

“朝那条路走。”

“如果那根本不是路呢?”

“你瞧,”卡涅萨说,“我的视力比你的好,我说是路。”

“也许是路,也许不是。”帕拉多说,“但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智利在西边。如果我们一直朝西走,就肯定能到智利。”“如果我们继续朝西走,肯定会摔断脖子。”帕拉多叹了口气。

“好吧,反正我要回头。”卡涅萨说。

“我要继续。”帕拉多说。“如果你到了那儿,发现不是路,再重新折返就太迟了。到了那时候,他们早就没食物了。不会再有足够的食物重新走一次,到头来,我们都会失败,都得留在山里。”

那晚直到睡前,他们也没能解决分歧。夜里,维任廷被远处的闪电惊醒,他担心暴风雨会来,叫醒了卡涅萨。但夜空依旧晴朗,一丝风都没有,两个小伙子重新进入梦乡。经过一夜,帕拉多的决心丝毫没有动摇,天一亮就准备上路。卡涅萨似乎对返回“仙童号”的想法不那么肯定,于是他建议帕拉多和维任廷把行囊留给他看守,空手继续向上走一段,看看能否到山顶。帕拉多接受了这个建议,立刻动身,维任廷跟在后面。急于登顶的帕拉多走得很快,不一会儿,维任廷便被甩下了一大截。

攀登变得异常困难。雪壁几乎垂直,帕拉多只能先挖出供手攀脚踩的支点,维任廷随后一步步跟上。若不留神滑倒,就会下坠数百英尺。帕拉多没有灰心。雪壁如此陡峭,天空如此湛蓝,他知道,一定接近山顶了。他被近在咫尺的胜利驱使着,迫切地想看看山的另一侧。他边爬边对自己说:“我会看见山谷,我会看见河流,我会看见绿草和树木——”接着,突然间,山壁不再陡峭,而是微微下陷,随后展开一片约12英尺宽的平坦地带。他站在了山巅。

帕拉多的喜悦只持续了几秒钟。他站起身,发现眼前的景象不是朝向太平洋的绿色山谷,而是一望无际地覆盖着白雪的群山。从他所站的位置放眼眺望,除了山,还是山。帕拉多第一次感到了绝望。他跪倒在地,想要大声诅咒上天的不公,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重新抬起头,在山顶稀薄的空气中喘息着,瞬间的绝望被兴奋取代。的确,他面前只有群山,一峰接一峰,直到天际,但他比那些山峰更高,这说明他已经爬上了安第斯山脉最高峰之一。“我征服了这座山,”他想,“我要用父亲的名字命名它,就叫它塞勒尔山。”

他掏出一只多余的塑料袋,用随身带着润唇的口红在上面写下“塞勒尔”的名字,然后把塑料袋压在山顶的一块石头下面。接着他重新坐下来欣赏风景。仔细研究眼前层层叠叠的山脉时,帕拉多注意到,在左手边,远处正西方,有两座没有被积雪覆盖的山峰。“那里一定是山脉的尽头,”他自言自语,“所以,那两座山峰可能就在智利。”当然,他其实对安第斯山脉一无所知,但这个念头让他振作起来。因此,当他听见维任廷在下面呼唤时,便用愉快的语气大喊着:“回去叫肌肉佬,告诉他,胜利在望。让他上来亲眼看看!”见维任廷听见自己的话后开始往下行,帕拉多掉转头,继续欣赏塞勒尔山巅的美景。

 

4

帕拉多和维任廷先行登顶的同时,照看行囊的卡涅萨眺望着东方,他的那条路在变幻的光线中变化着色彩,越看越确信无疑。但不到两小时,维任廷便折返回来,说帕拉多已经登顶,在那里等着他。

“他真的到山顶了?”

“对,千真万确。”

“你上去了吗?”

“没,但帕拉多说非常壮观。他说胜利在望。”

卡涅萨不情愿地站起来,沿着山坡往上爬。他把背包交给了维任廷,踩着前两个人在雪壁上凿出的支点,但还是比帕拉多多花了一个小时。快到山顶时,卡涅萨大声呼唤着同伴,并听见了帕拉多的回应。卡涅萨循着声音继续,直到站在山顶。卡涅萨对眼前景象的反应与帕拉多最初时一样。他惊恐地望着向西绵延的无尽山脉。“我受够了,实在受够了。我们根本没机会走出去。”

“可是你看,”帕拉多说,“看那儿,西边。看见了吗?朝左看。两座没有积雪的山,看见了吗?”

“你说那两个小尖尖?”

“对,那两个尖尖。”

“可是那有好几英里远呢。走到那儿,得花50天。”

“50天?你觉得要那么久?可是你看那儿,”帕拉多指着大约一半距离的地方,“如果我们下了这座山,沿着山谷走,就能一直走到那个Y 形岔路,其中一条岔路一定能把我们带到尖尖那儿。”

卡涅萨顺着帕拉多手指的方向,看见了山谷和岔路。“也许。但还是要花50天,我们的食物只够10天。”

“我知道,”帕拉多说,“不过我有办法。我们为什么不把廷廷送回去呢?”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我们叫他回去,他就会回去。这样我们就可以把他的口粮留下来。如果省着点吃,应该够我们俩维持20天。”

“之后呢?”“之后,我们会找到东西吃的。”

“我不知道,”卡涅萨说,“我还是想回去试试那条路。”

“那就回去吧。”帕拉多厉声道,“你回去找你的路。我要去智利。”

他们从山顶折返,大约下午5 点时回到了维任廷和背包所在处。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维任廷融了些雪,以便大家在吃肉前先润润嗓子。吃东西的时候,卡涅萨尽可能用最不经意的语气对维任廷说:“嘿,廷廷,帕拉多认为你最好回飞机那里去。你知道,那样的话,我们就能有更多食物。”

“回去?”维任廷面露喜色,“没问题。听你们的。”还没等其他两人再说什么,维任廷就拿起背包,准备背上身。“不是今晚,”卡涅萨说,“明早再走。”

“明早?”维任廷说,“噢,好吧。”

“你不介意?”

“介意?不。你们怎么决定都行。“

“等你回去,”卡涅萨说,“告诉其他人,我们朝西边去了。如果有飞机找到你们,你们得救了,别忘了我们。”

当天晚上,卡涅萨一夜无眠。他犹豫不决,不知该跟着帕拉多走,还是和维任廷一起回去。他望着星空,和帕拉多继续讨论,维任廷在他们的争论声中睡着了。第二天早晨,卡涅萨拿定了主意,跟着帕拉多走。于是,两人从维任廷的包里取出肉和其他有可能用得着的东西(但没拿手枪,他们觉得那玩意儿死沉死沉的),准备让维任廷回去。

“肌肉佬,”维任廷说,“有没有什么东西……我是说,尸体的任何部位,不应该吃?”

“没有,”卡涅萨说,“所有东西都能提供营养。”

“甚至连肺?”

“甚至连肺。”

维任廷点了点头。然后又看着卡涅萨。“既然你们去,我回头,你们需要我的装备吗?尽管说,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指望着你们。”

“好吧,”卡涅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维任廷的行头,“就要那顶头套吧。”

“这个?”维任廷指着自己戴的那顶白色羊毛头套,“你是说这个?”

“对,就是那个。”

“我……呃……你真的需要?”

“廷廷,如果我不需要,干吗提出来?”

维任廷不情愿地脱下他的宝贝头套,递过去,“好吧,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帕拉多说,“下山的时候小心。”

“我会的。” “别忘了,”卡涅萨说,“告诉费多·施特劳赫,我们朝西边去了。如果他们来救你们,让他们来找我们。”

“放心吧。”维任廷拥抱了两名同伴,下山去了。

 

5

维任廷离开后,卡涅萨和帕拉多决定当天就在原地休息。

……

经过登顶和雪地滑行下山,两天之后,他们终于有了新的发现。右手边有条小溪,从山间蜿蜒而下。自从维任廷在第一次远征时品尝了岩石上的咸水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现活水。从两人站立的地方,可以看见小溪边长着一些苔藓、青草和灯心草。65天以来,他们头一次见到植被。卡涅萨虽然疲惫不堪,但还是爬到溪边,拔了些草和灯心草,放在嘴里咀嚼,又弄了一些放进口袋。接着,两人喝了些溪水,然后继续前进。下午晚些时候,卡涅萨和帕拉多为是否该停下来宿营起了争执。

从宿营的地方可以望见山谷尽头的Y形岔道。晚上6点,太阳完全隐没之后,两人突然注意到,远处Y形岔道那里的山坡上依旧有阳光。这个现象让他们兴奋起来,因为既然太阳从西边落下,且依旧能够照到那片山坡,就意味着远方再没有高山阻挡。

直到晚上9点,那片夹杂着积雪纹路的红色岩石才没入阴影中。卡萨和帕拉多现在可以确定,Y形岔路中的一条可以顺畅地通达西方。怀着这样的信念,他们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他们继续向前。起初,万念俱寂,只有雪鞋踏在雪地上的声音,但渐渐的,这个声音被一阵低沉的轰鸣盖过,而且越接近山谷尽头,轰鸣声就越响。两人心底都泛起了不安。若是有激流挡住去路怎么办?帕拉多急于弄清楚情况,加快了速度,步伐越迈越大。

“你会杀了你自己的!”卡涅萨在后面大喊。他对前方没有那么好奇,但被恐惧攥住了。“哦,上帝啊。”卡涅萨重新开始祈祷,“无论如何考验我们,请千万不要超过人类的极限。求求你,让河边有路吧!”

帕拉多走得越来越快。他也在祈祷,但更多的是好奇。他领先卡涅萨几百码。突然间,帕拉多发现自己站在了山谷尽头。

出现在眼前的是天堂,他们确信自己已经得救。

 

 

《活着: 安第斯山上的幸存者》( Alive: The Story of the Andes Survivors), [英]皮尔斯·保罗·里德,中信出版集团,2021-3,ISBN: 9787521728354

 

——完——

题图 Photo by Pedro Gandra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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