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顿•塞纳，传奇车手。出生于巴西圣保罗，4岁开始开卡丁车，13岁开始参加卡丁车赛，1984加入一级方程式杜尔曼车队开始了自己的F1生涯。曾经于1988年、1990年、1991年三度夺取F1世界冠军。1994年5月1日，在圣马力诺大奖赛上意外丧生。

埃尔顿•塞纳的专注能力与我们完全不同。他能够将自己置身于一种极致的凝神定志状态，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我与埃尔顿一同为麦克拉伦车队效力的三年里（注1），我总在夜里思索：我该如何去战胜这个家伙。通常，你总能够找到你队友的弱点，于是向此施压，使它更加薄弱。但我无法找到他的。埃尔顿•塞纳，我的挚友，排位赛时风驰电掣，正赛时逐电超尘，难以置信的速度——追逐时他保持始终如一的飞速，雨战也迅疾无比，高速赛道他快，街道赛他也快。每一天、每场比赛我都在想，“妈的，我到底该如何击败他？”

他特别努力，并且抱负不凡，这是他的天性，有了这个，加上他绝伦的能力，或许就是部分人难以接近他的原因：一个或许超凡者的存在，让人难以亲近。关于这项运动，他教会了我许多，而我，则教会了他怎样去享受嬉笑的快乐。（注2）

我们度过了许许多多的好时光，尤其在八十年代末，我称这段时间为我们的“詹士邦之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也组成了这本书当中的一个章节。（注3）在巴西站开始之前（注4），我时不时的会与他一起在他在安格拉的海景房里待上几天；要是到了欧洲，他也会跑到我的船上来，我们一起绕着撒丁或者伊比萨岛航行。

发生在1994年5月1日的事儿，永不应该发生。我们有能力，而且有必要对坦布雷罗弯做些什么的。毕竟，我们受到的警告已经不少了。（注5）1989年，当我在那儿，就在那同样的地方遭遇重大事故，车撞上墙之前，我清晰的感觉到，我就要死在那儿了。一阵子后，西德•沃金斯教授（注6）弄了根管子伸进我的喉咙协助我呼吸，我稍微清醒了，那种感觉比车撞上墙还要难受。

事后我和埃尔顿说——我清晰记得我说过的每一个字，“我们必须把这糟糕的破墙给换掉，这玩意儿太危险了。” 我真希望我们真的换了，我们确实是有这个机会的。一年过后，我们在伊莫拉完成了试车项目后，埃尔顿和我一起走到了坦布雷罗弯，他看了看那堵墙的后面，发现那儿有一条河，然后他跟我说：“杰哈德，我们不能把这墙给改了，这后面有一条河。”我们互相看了几眼，然后说着，好吧，那就不改吧；之后我对埃尔顿说：“我知道我们没办法调整这堵墙，但是，肯定有人会死在这儿的。” 果不其然，他就正好死在了我们曾经说话的地方。不管有河没河，我们都该做点儿什么的。

我见到他最后一面是在博洛尼亚的医院里。（注7）我知道他快不行了而且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去救他，沃金斯教授允许我进入他的房间，让我和他再待上一阵子，待上最后一阵子，我陪了他几分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人生中，人真的对死亡没有任何准备。其实，在我的生涯之中，我的不少好友及队友都离我而去了——米凯利•亚伯拉图、伊利奥•迪•安吉里斯、罗兰德•拉岑伯格、曼菲尔德•温克霍克、乔•加特纳，还有很多...（注8）但在他们之中，埃尔顿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尽管他的事故并不是完全无法预料，但那对我的打击真的很大。

从那以后，重回赛车去比赛，是我整个赛车生涯当中，最难以做到的事。那种自责式的自我反省很揪心，特别是当我的女儿问我她的埃尔顿叔叔是否真的不在了。那很艰难，但1994年的所有赛车手都不得不面对这一切。我们是否还想继续赛车？这个想法很疯狂吗？那真是一个伤感又难捱的时期。（注9）

我对于埃尔顿的最后念想实际是当我们在伊莫拉发车线上，现场的功放在报发车顺序中车手的名字之时，报到了我的名字，人群一阵欢呼，埃尔顿也从第一排回过头来看着我，冲着我微笑。那是来自老友的微笑，看到观众们支持我、喜爱我，他打心眼里替我高兴。那是我记着他的，最后一件事。

杰哈德•伯格

圣马力诺

2003年4月20日 周日

作者简介：

杰哈德•伯格Gerhard Berger，奥地利优秀车手，1984年加入F1直到1997年退役，生涯中曾效力于ATS、Arrows、贝纳通、麦克拉伦及法拉利车队，共获得10个分站赛冠军，48次站上颁奖台，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围场内最受关注的几位车手之一，他与埃尔顿•塞纳（又作，阿伊顿•塞纳或阿亚顿•冼拿）之间的深厚友谊及他们之间时不时的恶作剧更是媒体关注的焦点。

退役后，他先后作为宝马车队的竞赛主管，依旧常常出现在围场内；2003年，伯格成为首个在上海F1赛车场驾驶赛车的车手，他当时驾驶的是法拉利F2003-GA；2004年，伯格驾驶塞纳1985年的John Player Special 莲花97T赛车于圣马力诺战开赛前进行了三圈的致敬；2006年2月，伯格取得Toro Rosso（即红年青年队，红牛二队）的百分之五十股份，该车队在2008年由塞巴斯蒂安•维特尔赢得队史首个分站赛冠军，同年，伯格将股份重新售回给红牛老板马特基茨；2012年，伯格被任命为国际汽车联合会单座赛车委员会主席；退役后的这些时间中，伯格一直作为着埃尔顿的侄子布鲁诺•塞纳的赛车顾问，布鲁诺与2010年加入F1的HRT车队，并在之后转会到威廉姆斯，此举使得塞纳家人并不高兴，此为后话，与本文无关。

注解：

1.1989年塞纳遭受了与普罗斯特的撞车的冠军纠纷及FIA的严苛对待后，气势一蹶不振，甚至产生了退役的念头。年底，普罗斯特离开麦克拉伦加入法拉利，伯格则转会到了麦克拉伦，从1990到1992，与埃尔顿搭档三年。

2.伯格的加入为麦克拉伦及塞纳营造了新的氛围，他的幽默感及无厘头方式使得巴西人走出心理阴影，变得更加强大，即使对手曼塞尔、普罗斯特有着更快的赛车，但他依旧设法做到了两连胜。

3.本文原文来自Tom Rubython的传记性书籍，The Life of Senna的Forehead部分。

4.这里应指的是1994年的巴西站，此站为揭幕战，也是塞纳转会威廉姆斯的第一站。

5.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坦布雷罗弯发生的严重事故有很多，例如1987年尼尔森•皮奎特的事故，导致他无法参加剩余的比赛；1989年伯格的严重事故等，这些受伤的名字都是F1中重量级的车手，所以说警告已经不少。

6.西德•沃金斯教授，即Prof.Sid Watkins，前F1的官方赛车医生，为赛车运动奉献终身的仁心医者，关于他的事迹不妨参考原先写的《事故无情 赛车运动保护神Sidney Watksin小传》一文，此人也为塞纳在F1围场中的挚交。

7.事故发生后不久，塞纳被直升飞机送到位于Bologna的Maggiore医院，并在此离开人世。

8.即前法拉利车手Michele Alboreto, 前莲花车手Elio de Angelis, 奥地利人、Simtek车手Roland Ratzenberger, 德国车手Manfred Winkelhock, 奥地利车手Jo Gartner。亚伯拉图死于2001年的奥迪R8的勒芒原型车测试；迪•安吉列斯死于1986年的保罗里卡德测试，他是八年内唯一一位在赛场上逝世的F1赛车手；拉岑伯格，伯格的奥地利同乡，死于塞纳逝世的前一天，与塞纳同样是34岁；温科霍克，驾驶保时捷962C死于1985年加拿大的Mosport Park的1000km Edurance Championship；乔•加特纳，死于1986年勒芒。

9.1994年塞纳死后，许多围场内车手丧失了对比赛的信心，他们无法想象他们之中技术最好的车手就这么被事故带走了生命，伯格就是其中的一位，他甚至开了发布会表达了自己的疑问，但最终他们都缓了过来，继续比赛。

后记：

又是一年五月一，常怀古今思故人。本文是我压在箱底很久都不敢端出来的一篇，因为实在是找不到好的机会发。22年了，人生一世，有多少22年能够值得我们铭记？塞纳死于1994年，能清晰的记住塞纳表现的车迷们，也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淡忘而老去，如今新车迷对于塞纳的名字也仅仅停留在机械式的顶礼膜拜罢了。22年弹指一挥间，除去情怀的作祟，或许还真的剩下了些什么，又有什么值得我们后人继续挖的呢？我已不再想要在本文中赘述塞纳英勇的驾驶风格，极快的比赛速度，因为那已经是我们对塞纳根深蒂固的标签，撕开这条标签，塞纳的的确确又是另一种热情饱满，真诚坦荡的存在。

伯格、塞纳和丹尼斯，即是比赛中的同事，又是生活中的伙伴。伯格和塞纳的互相搞怪让丹尼斯头疼，但据丹尼斯的原话，他并不怀念那三个世界冠军，也不怀念那统治般的比赛状态，他怀念他们在一起的快乐，就这么简单。

“虽然破坏个人财产不好，而且有些幼稚，但这些行为的确让我们感到我们车队内部有一种融洽的感觉。" 丹尼斯如是说，这指的就是伯格和塞纳之间的恶作剧。伯格先动的手——众人都这么说。曾有一次在蒙扎，塞纳与伯格一同乘坐直升飞机，塞纳拿出他请专人特制的碳纤维材质的手提箱给伯格看，想要炫耀一下，并且说，这玩意儿是坚不可摧的，然后伯格二话没说就把这手提箱从飞机上扔下去了，塞纳还没缓过来，伯格略带无辜的来一句——“我要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之后，1990年澳大利亚站站前，吃完晚饭后，麦克拉伦车队的队员们开始装疯——他们把其他人给抬起来扔进游泳池里，那可都是穿着正装的啊！伯格厉害，躲过一劫，塞纳跑得快，也躲过一劫，只不过当伯格跑到塞纳房间里想抓他出来时，塞纳用杯子倒了一杯水到伯格的脸上...伯格说，好啊，那咱俩没完了。

伯格找来一根管子，插到灭火器头上，然后等到凌晨三点，偷偷把它放在塞纳的房门下面，还叫了一大帮人来看。之后他们把灭火器打开，里面就像爆炸了一样，然后就看见塞纳从窗户里头大叫着飞了出来...这动静惊醒了一堆不明真相的群众，他们纷纷表示是塞纳把他们吵醒的。

在澳大利亚的宾馆中，伯格找了一群蛤蟆放在塞纳的床上，塞纳火大了，伯格还反问一句，“你找到蛇了没有？”

塞纳也没闲着，之后他弄了块相当臭的法国乳酪塞到伯格房间的空调里....总之，俩都没睡好。

还有一次，伯格玩大了——他把塞纳的护照照片换成了据丹尼斯口中所说的“同样大小的男性生殖器图片”（当然也有说是一对黑色大胸的，总之不是啥好玩意儿....） 塞纳有名啊，所以他基本上不需要出示护照就可以登记，但总有玩脱了的时候。在阿根廷，因为这个dick pic，塞纳被阿根廷官方关了24个小时...塞纳又火大了，拿起强力胶那就是把伯格的所有信用卡粘到了一起....

.......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也就不一一赘述了。总之怎么说呢，拿丹尼斯的话来说吧，有人问他他能否想象到如果塞纳没有去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丹尼斯说，他肯定会老多了呀，而且恐怕以他的性格，他的婚姻不会很完美（塞纳本身就有一个不完美的婚姻）。以一种很奇特的角度去理解死亡，那或许就是一场永远的年龄定格，30多岁逝去，在一个人的巅峰时期逝去，他的一生便停留在了巅峰，他便永远年轻，不会老去，这或许对于英雄及偶像般的埃尔顿•塞纳来说，是最完美的落幕。无法想象塞纳满脸皱纹，行动不便的时候会是怎么样，因为我们没有必要去考虑这些，他永远年轻，永远快速，这就足够了。

又是一年五月一，常怀古今思故人。

故人逝去莫叹慨，青春英迹久长存。

 

为方便各位更好理解文意，特地贴出英文原文：

My Friend and Team-mate by Gerhard Berger

Ayrton Senna had a concentration level different from all of us. He could find in himself such a high concentration mode and nobody understood how he could do it. During my three years with Ayrton at McLaren, I was thinking at night how was I going to beat this guy. Usually you always find a weakness in a team-mate and then I would work on this weakness, increase this weakness. But not with him. Ayrton Senna, my friend, was strong in qualifying, unbelievably quick in the racing –consistently quick in lapping, quick in the rain, quick on the quick circuits and quick on the street circuits. Every day I was racing I was thinking, ‘Shit, how am I going to beat this guy’. By nature, he was an extremely hardworking and ambitious fellow. That, and his extraordinary ability, perhaps made him unapproachable for many: a supernatural being whom one couldn’t relate to. He taught me a lot about our sport; I taught him to laugh. We had many great times together, especially at the end of the 1980s. I call them our ‘James Bond years’, which have formed the basis of one of the chapters of this book. Before the Brazilian Grand Prix, I sometimes went to spend a few days at his beach house in Angra, and in Europe he was sometimes on my boat as we sailed around the islands of Sardinia or Ibiza. What happened on 1st May 1994 should never have happened. We could and should have done something about Tamburello. After all, we had had plenty of warning. When I had my big accident in 1989, in exactly the same place, before I went into the wall I remember thinking I was going to die. I was disabused of this 13

a few moments later by Professor Sid Watkins, whose efforts to get a tube down my throat to assist my breathing hurt more than the accident. Afterwards I said to Ayrton – and I remember my exact words – ‘we have to change that terrible wall, it’s too dangerous.’ I wish we had. We certainly had opportunity. The following year after a test session at Imola, Ayrton and I walked to Tamburello. He looked behind the wall and saw there was a river, and he said to me: “Gerhard, we can’t change it as there is a river behind it.” We looked at each other and said okay, we cannot change it; and I said to Ayrton: “I know we can’t do anything but someone is going to die at this corner.” Sure enough, he died at exactly the place where we were standing and talking. River or no river, we should have done something. I last saw him in Bologna hospital. I knew he was dying and there was no chance of him pulling through. Professor Watkins let me into his room for a few moments alone with him, for the last time. I spent a few minutes with him, and then that was that. In this life you are a little prepared for death. In fact, during my career a lot of my team-mates and friends have died – Michele Alboreto, Elio de Angelis, Roland Ratzenberger, Manfred Winkelhock, Jo Gartner and so on. But of all of them, Ayrton was my closest friend and although it wasn’t entirely unexpected, it really hurt. Afterwards, actually getting back into a car was one of my hardest achievements in motorsport. The soul-searching was very difficult, especially when my daughter came and asked whether it was true that Ayrton was dead. It was tough, but all the drivers in 1994 had to face the same thing. Did we want to do this anymore? Was it crazy? It was a very emotional and difficult time. My last real memory of Ayrton is of him turning around to smile at me on the grid, as the drivers’ names were called out on the loudspeakers and the San Marino crowd cheered. It was the smile of a friend who was pleased to see the people’s support and love for me. That is the last thing I remember of him.

Gerhard Berger San Marino Italy

14

Sunday 20th April 2003

 

编译：Dk陈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