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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亮:名校学生投身卷烟生产一线,是不是人才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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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亮:名校学生投身卷烟生产一线,是不是人才浪费?

有这么多年轻人不嫌弃一线操作工作,实际上说明中国的90后、00后并非不可救药的“垮掉的一代”,只知道扎堆互联网、金融这些行业,或者是“啃老”“躺平”。

2021年4月25日,2021年上海市春季人才招聘会暨长三角地区高校毕业生择业招聘会在上海举行。来源:视觉中国

文丨马亮(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最近,河南中烟招聘的卷烟厂一线操作岗位吸引大批名校研究生的新闻,引发人们的热议。今年4月《河南中烟工业有限责任公司2021年度大学生招聘拟录用人员公示》显示,2021年拟录用149人,其中管理、研发、营销岗位14人,其他135人为下辖卷烟厂一线生产操作岗位。这些将来要从事制丝和卷包等一线操作的员工全部是本科以上学历,其中不乏中国人民大学等知名大学的毕业生;硕士研究生学历41人,约占30.37%。

卷烟厂的一线操作工真的需要那么多名校大学生和研究生?卷烟厂也在“内卷”吗?大学生投身卷烟生产而不搞科研,是不是人才浪费?这些问题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问题。对于如此之多的名校高学历毕业生扎堆卷烟厂和从事一线工作,批评的声音居多。很多人认为这是大材小用和人才浪费,还有人认为,这反映了当前青年人热衷于体制内的安稳工作和高福利。但是,假如当年我如果不读博士并走上学术道路,那么我或许也想去卷烟厂工作。

首先,我们要感谢越来越透明有效的公共部门招聘公示制度,否则我们连一窥个中内情的机会都没有。过去卷烟厂、电网公司、铁路公司、石油公司等央企是人人挤破头想进去的“香饽饽”,也是招聘环节权钱交易、裙带关系、“萝卜招聘”等问题滋生的重灾区。近些年来,公共部门选人用人制度改革和完善,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些问题。

与此同时,这也使这些用人单位可以引入更多外部新鲜血液,改善过去主要靠“内部消化”的员工队伍结构。如果没有切实执行招聘公示制度,那么“萝卜招聘”仍然会盛行,体制外的人才想要挤进体制内,机会可谓微乎其微。

其次,从这些大学和硕士毕业生的就业选择来看,他们做出了很理性的决策。进入卷烟一线工作的高材生,和进入街道办工作的硕博生是一样的,他们都能清醒而务实地认识到自己的职业选择是合理和正确的。这些体制内的工作和户口挂钩,和工作稳定、各类福利联系在一起,显然是令人艳羡的工作。放着这么好的工作不去找,岂不是冤大头?

更为重要的是,河南中烟招聘员工的专业涉及许多方面,而不是单纯为了招聘一线操作工。企业是将这些高学历的年轻人作为储备干部来进行培养的,希望他们在熟悉和掌握一线操作技能以后可以走上管理岗位。按照规定,不干满三年,他们是没有资格流动到管理岗位的。因此,这些人可以说是有长远眼光的,而不是看到脏活累活就躲得远远的。

这就好比银行招聘的管理培训生,第一年要轮岗熟悉一线业务,站柜台、点钞票、跑客户,如此才有资格走上管理岗位。类似的,公务员考试进入党政机关,第一件事也是端茶倒水、取快递和打印文件。目前公务员凡进必考、凡升必基,就是要有基层工作经历,能够在基层一线得到全面历练,才能一步一个脚印,在未来的职业道路上走得更稳更远。这些重复无聊甚至大材小用的工作,实际上是在磨砺一个人的意志。这就好比是少林寺的扫地僧,看似是在不显山露水地洒扫庭除,实则可以修炼盖世武功。

最后,这么多人愿意从工厂一线做起并投身制造业,也使我们看到了中国走向制造强国的希望。当前中国制造业普遍缺少有一技之长和一专多能的熟练工人,我们同德国等制造业强国的技术工人培养体系和工匠精神差距还很大。尽管中考分流机制使一大批中学生直接进入职业技术学院,但是社会对职业技术的普遍不信任,使很多制造业企业缺少足够数量和达到一定技能水平的产业工人。

如果年轻人看不起产业工人,对制造业也不感兴趣,中国能否成为制造业强国将令人担忧。因此,社会不能瞧不起一线工人,而应提高制造业工人的社会地位,使他们成为人人争抢的工作。有这么多年轻人不嫌弃一线操作工作,实际上说明中国的90后、00后并非不可救药的“垮掉的一代”,只知道扎堆互联网、金融这些行业,或者是“啃老”“躺平”。

此外,我们可能太高估名校毕业生的能力了,认为本科生或研究生就应该坐办公室从事所谓的高端工作。如果高校培养的是眼高手低和轻视基层一线工作的高材生,那么我们可能就背离了高等教育的初心。随着高校扩招和高等教育大众化,我们要适应出租车司机、外卖骑手是本科学历乃至研究生学历的现象,而不必为此大惊小怪。在不远的未来,当本科成为每个人的“标配”学历时,研究生跑外卖或网约车也不应认为是大材小用。

 

(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责编邮箱:yanguihua@jiemi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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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亮:名校学生投身卷烟生产一线,是不是人才浪费?

有这么多年轻人不嫌弃一线操作工作,实际上说明中国的90后、00后并非不可救药的“垮掉的一代”,只知道扎堆互联网、金融这些行业,或者是“啃老”“躺平”。

2021年4月25日,2021年上海市春季人才招聘会暨长三角地区高校毕业生择业招聘会在上海举行。来源:视觉中国

文丨马亮(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最近,河南中烟招聘的卷烟厂一线操作岗位吸引大批名校研究生的新闻,引发人们的热议。今年4月《河南中烟工业有限责任公司2021年度大学生招聘拟录用人员公示》显示,2021年拟录用149人,其中管理、研发、营销岗位14人,其他135人为下辖卷烟厂一线生产操作岗位。这些将来要从事制丝和卷包等一线操作的员工全部是本科以上学历,其中不乏中国人民大学等知名大学的毕业生;硕士研究生学历41人,约占30.37%。

卷烟厂的一线操作工真的需要那么多名校大学生和研究生?卷烟厂也在“内卷”吗?大学生投身卷烟生产而不搞科研,是不是人才浪费?这些问题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问题。对于如此之多的名校高学历毕业生扎堆卷烟厂和从事一线工作,批评的声音居多。很多人认为这是大材小用和人才浪费,还有人认为,这反映了当前青年人热衷于体制内的安稳工作和高福利。但是,假如当年我如果不读博士并走上学术道路,那么我或许也想去卷烟厂工作。

首先,我们要感谢越来越透明有效的公共部门招聘公示制度,否则我们连一窥个中内情的机会都没有。过去卷烟厂、电网公司、铁路公司、石油公司等央企是人人挤破头想进去的“香饽饽”,也是招聘环节权钱交易、裙带关系、“萝卜招聘”等问题滋生的重灾区。近些年来,公共部门选人用人制度改革和完善,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些问题。

与此同时,这也使这些用人单位可以引入更多外部新鲜血液,改善过去主要靠“内部消化”的员工队伍结构。如果没有切实执行招聘公示制度,那么“萝卜招聘”仍然会盛行,体制外的人才想要挤进体制内,机会可谓微乎其微。

其次,从这些大学和硕士毕业生的就业选择来看,他们做出了很理性的决策。进入卷烟一线工作的高材生,和进入街道办工作的硕博生是一样的,他们都能清醒而务实地认识到自己的职业选择是合理和正确的。这些体制内的工作和户口挂钩,和工作稳定、各类福利联系在一起,显然是令人艳羡的工作。放着这么好的工作不去找,岂不是冤大头?

更为重要的是,河南中烟招聘员工的专业涉及许多方面,而不是单纯为了招聘一线操作工。企业是将这些高学历的年轻人作为储备干部来进行培养的,希望他们在熟悉和掌握一线操作技能以后可以走上管理岗位。按照规定,不干满三年,他们是没有资格流动到管理岗位的。因此,这些人可以说是有长远眼光的,而不是看到脏活累活就躲得远远的。

这就好比银行招聘的管理培训生,第一年要轮岗熟悉一线业务,站柜台、点钞票、跑客户,如此才有资格走上管理岗位。类似的,公务员考试进入党政机关,第一件事也是端茶倒水、取快递和打印文件。目前公务员凡进必考、凡升必基,就是要有基层工作经历,能够在基层一线得到全面历练,才能一步一个脚印,在未来的职业道路上走得更稳更远。这些重复无聊甚至大材小用的工作,实际上是在磨砺一个人的意志。这就好比是少林寺的扫地僧,看似是在不显山露水地洒扫庭除,实则可以修炼盖世武功。

最后,这么多人愿意从工厂一线做起并投身制造业,也使我们看到了中国走向制造强国的希望。当前中国制造业普遍缺少有一技之长和一专多能的熟练工人,我们同德国等制造业强国的技术工人培养体系和工匠精神差距还很大。尽管中考分流机制使一大批中学生直接进入职业技术学院,但是社会对职业技术的普遍不信任,使很多制造业企业缺少足够数量和达到一定技能水平的产业工人。

如果年轻人看不起产业工人,对制造业也不感兴趣,中国能否成为制造业强国将令人担忧。因此,社会不能瞧不起一线工人,而应提高制造业工人的社会地位,使他们成为人人争抢的工作。有这么多年轻人不嫌弃一线操作工作,实际上说明中国的90后、00后并非不可救药的“垮掉的一代”,只知道扎堆互联网、金融这些行业,或者是“啃老”“躺平”。

此外,我们可能太高估名校毕业生的能力了,认为本科生或研究生就应该坐办公室从事所谓的高端工作。如果高校培养的是眼高手低和轻视基层一线工作的高材生,那么我们可能就背离了高等教育的初心。随着高校扩招和高等教育大众化,我们要适应出租车司机、外卖骑手是本科学历乃至研究生学历的现象,而不必为此大惊小怪。在不远的未来,当本科成为每个人的“标配”学历时,研究生跑外卖或网约车也不应认为是大材小用。

 

(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责编邮箱:yanguihua@jiemi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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