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芝麻
我被《托托和维切》吸引到剧场,完全是因为它的宣传语——“两个合作40年的意大利老戏骨上演的一出诗意喜剧”。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喜剧”才敢以“诗意”冠名?来到现场,我发现相较于“喜剧”这个关键词,“诗意”才是这部剧的实质。
如果一定要在类型上给《托托和维切》一个定义,我觉得这部剧最接近诞生于法国的荒诞派戏剧。
荒诞派戏剧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对西方戏剧发展影响极为深远的一个戏剧流派。
在超现实主义文学和阿尔托反传统的戏剧理论影响下,以贝克特为首的一批剧作家向戏剧传统宣战。
他们拥护存在主义哲学,认为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无意义的、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不能达成的……同时,他们又拒绝像萨特、加缪等存在主义作家那样用理智的方式反映荒诞。他们更加追求形式与内容在“荒诞性”上的统一。
一般来讲,荒诞派戏剧的角色大多是生活中的小人物,是被主流社会放弃的边缘人。荒诞派戏剧也摒弃了结构、情节乃至语言上的逻辑性。
荒诞派戏剧常常通过轻松幽默的形式来表达严肃深刻的悲剧性主题,这个过程中会出现大量的象征和隐喻等手法。
有了这个知识背景,我们读解《托托和维切》时就相较容易些。一个封闭的房间里,两个面目模糊、关系不定的旅人在两枚灯泡的闪烁中探讨着生与死、得与失、爱与美、梦境与现实的关系。
他们用没有逻辑的语言向这个“缜密”的世界提问:如果没有了墙,窗户应该放在哪里?如果睁着眼睛睡着,我们是不是可以看到自己的梦?
他们没有答案,我们也没有答案。但是,他们与我们唯一的不同在于,他们敢于承认自己是“两个充满智慧的白痴”。
提到荒诞派戏剧,我相信大家的第一反应肯定就是《等待戈多》。其实,《托托和维切》也讲述了等待:等待模糊了梦与现实、生与死的界限。
维切在等待托托的时候,在镜中看到了他的朋友;托托在等待维切的时候,却看到自己在敲自己家的门。
从头到尾没有人知道托托和维切的身份是什么。他们是谁?他们从哪里来?他们要到哪里去?他们的关系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我们只能听见,台上两个既像诗人又像流浪汉的老顽童在相互呼唤:托托!维切!托托!维切……
他们共同思考对方提出的荒谬问题,他们在雨天互开玩笑,他们在黑暗中相依相伴。他们的生命就像那两盏灯一样相互关联、时明时暗。
《托托和维切》探讨的是人与世界的关系。也许人对外界和自己的梦境都有很多不理解,但人与人之间终究还是存在充满爱的陪伴。这是我看过的最温暖的荒诞戏剧。
荒诞派戏剧是“抗拒观众”的,剧作家往往希望台上的无聊和焦虑可以让台下的观众受到感染,以此让他们更加强烈地感受到他与世界及他人的隔阂。
尽管品特之后,荒诞派戏剧也逐渐为了赢得观众做了很多“改良”,但与那些故事性更强的戏剧作品相比,荒诞戏剧大多都是“不好看的戏剧”。
从这一点来说,我很感谢蓬蒿剧场的凝聚力。
这是一个很“魔性”的地方:完全漆黑的黑匣子,只有80个座位的小空间,非常密集且没有扶手的座椅......
上述一切让观众与“左邻右舍”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密而谨慎,因为你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可能打扰到其他观众。
一个小时的演出中,节奏感和对仗感极强的意大利语在剧场中循环往复地回荡。脚光亮起时,投影仪上的翻译文字很难辨认。
加之视觉的疲惫和环境的阴暗,诸多不利因素很容易让观众疲倦。但是整个演出过程中,不仅没有观众讲话走动,也几乎没有人看手机。
剧场的凝聚力让演员在台上的真诚和观众在台下对演员的尊重形成了互动,进而演出变成了一种仪式。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在场”。
不知是该说《托托和维切》很适合蓬蒿剧场,还是该说蓬蒿剧场很适合《托托和维切》。
无论如何,能有机会在这个只有80座的小剧场观看这样一个演出,于我而言绝对是一次“限量版”的戏剧体验。
如果你还赶得上,希望你也来观看。至少你会明白,为什么小剧场也许将成为日后文艺青年线下社交的“自留地”。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