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本不应当发明?这是反过来邀请人描绘心目中那个略好一点儿的世界的模样,答案必定会有文化差异。譬如我妈妈不能理解电子游戏有任何价值,对鬼畜视频感到相当迷茫。譬如据说微波炉是美国主妇最希望能即刻消失的厨房家电,它取消了烹饪,让人安于加热现成的罐头食品。而一切能降低厨房劳动时间的发明,我都觉得非常之棒。
伏尔泰在《老实人》中讽刺地写:“在所有可能的世界中的最好的一个世界里,一切都是最好的。” 我们离好世界还远得很,不过打算畅想一下。
今天不写电子书、微波炉的发明——无论人们如何怀旧哀叹,阅读和烹饪都不会因为这些新发明而消失,电子阅读改变了阅读行为,但未必就是更快、更轻薄的阅读。也不写炸药、原子弹的发明——炸药可以是好事,而战争深埋在人的体内,原子弹几乎是种必然。
以下是我们想到的一些本不应当发明的事物:
1、闹钟上的“再打个盹”按钮

Snooze按钮消灭了闹钟的意义(以及我的意志力)。即使真需要一个设置,让闹钟响起后人能按断它,它15分钟后自动再次响起,那个设置的名称也应该是以‘醒’为主题,譬如‘等会儿再醒’(wake up later),而不是‘打盹’‘贪睡’‘再小睡一会儿’吧。这些词像磁铁一般把人牢牢吸实在床上。
2、在视频中自动播放广告的插件,打开新页面时自动弹出广告窗口的功能

可怕的发明... 屠宰了看视频和打开新窗口的乐趣,杀掉了时间。
弹窗广告的发明者Ethan Zuckerman如今是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研究者。他已经公开发表道歉,认为自己90年代在tripod.com工作时为了吸引投资者和广告客户而发明弹窗广告,那是个错误。“当时是一个汽车制造商要投放广告,但我们的页面上有性相关的内容,他不希望广告出现在这个页面上... ”于是Ethan Zuckerman写下了第一行罪孽深重的代码,让汽车广告在独立页面中跳了出来。
在《大西洋月刊》上,Zuckerman表示,“我们发明的弹窗广告,如今是广告商的工具盒中最为用户憎恨的那项工具。” 这位悔恨的前程序员、现媒体学者认为,第一,互联网商业不应该以广告为中心运转,第二,弹窗广告推动用户去作‘小额消费’或参与订购业务。这是种利用人性弱点的诱惑方式,就像午夜电视购物广告。
3、让人能边看电视边能减肥的各种器具

好。主。意。你真的觉得它会有效?
4、粉笔与黑板

喷嚏、哮喘、鼻炎、支气管炎、尘肺病。无尘粉笔也不能完全消灭粉尘,粉笔灰堆积在黑板槽里四散飞入鼻腔和眼睛。还有那种如同拧紧禽类脖子一般的擦黑板的声音......
5、胸罩

1968年“美国小姐”选美竞赛时,女性主义组织“纽约激进女性”(New York Radical Women)举行抗议,打出女性解放的标语,在新泽西的大西洋城立起‘自由垃圾桶’,把那些传统上象征女性标准化美感和美德的“女性化”生活用品扔进了垃圾桶:假睫毛、锅铲、拖把、吊袜带、尼龙丝袜、胸罩。
当时她们并没有焚烧胸罩。但“烧掉胸罩”(burn bras)自此成为女性主义运动的神话之一,很多人用这个象征鼓舞自己:无需满足社会期待,令自己的身体更舒适健康才重要;女性价值不能由外表美感判明,她们作为人的立体存在才是价值核心;如果男孩子被教育努力竞选总统,为何小女孩的梦想被限定为成为美国小姐?对何为“女性美”的判断背后,也是一长串的商业链条,化妆品公司、衣饰公司、整容医院、减肥产品都在从钳制和规范一种‘标准化的女性美’中渔利,与这种‘美国小姐/芭比娃娃最美’的观念作战也是在与消费主义作斗争。此外,“标准化的女性美”观念必定压制底层、少数民族、边缘人口,因此,1968年,当“纽约激进女性”把假睫毛扔进垃圾桶时,另一个女性主义组织举办了“美国黑人小姐”竞赛,以与“美国小姐”选美背后白人至上的观念斗争。
大可以不穿胸罩上街,只要它没有沉重得让你必须约束和支撑它。胸罩的前身是把郝思嘉勒得喘不过气来的女性抽带束身衣和紧身褡。而“女性凸点不雅”观背后,是一种将乳房视为既是诱惑又是危险的秘密的观念,要求它必须在隐藏和遮盖的同时凸显——就像那种视女性为“既是女神又是荡妇”的可恶看法。
6、高跟鞋

它是“折磨人的工具”(instrument of torture),一种刑具,这是真的。疼痛、甲沟炎、大拇指外翻、站立不稳,症状就是证明。
高跟鞋原本是男性服饰的一部分,骑马时用鞋跟卡住脚蹬。欧洲男性贵族穿着高跟鞋时会装饰鞋尖、系上蝴蝶结,高跟鞋就像卷曲假发与精美的胡子一样,是无需步行的男性贵族身上象征身份的饰物。而后来它成为了女人的刑具... 法国贵族妇女也并不需要步行太久,穿着高跟鞋时常有仆人搀扶,这与巨幅裙摆、庞然巨发一样,让上流社会妇女成为蔚为壮观的盆景。
高跟鞋的历史是宫廷的历史,无需劳动的历史,是男人的历史——男人在一个更平等的社会里让自己可以更自由、更舒服地步行,而将高跟鞋交给了女人,让她们负责慢、脆弱、纤细,也承担这个形象的疼痛与疾病。当你酒醉着踉跄在清晨返家,路遇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孩似乎也刚有过一夜享乐,但我知道穿着它的一整晚意味着一夜劳累的战斗。更不要提有些公司甚至成文或不成文地规定女员工上班时必须穿高跟鞋,把高跟鞋定为公司礼仪/规范的一部分,那限制她们的自由,让她们的身体饱受负担,让她们的8小时更为劳累。
英国姑娘Nicola Thorp去年12月进入伦敦普华永道办公室实习,被要求一定要穿鞋跟在5-10厘米之间的高跟鞋。她拒绝后,被公司立刻遣散回家、未付工资。之后她在伦敦发起请愿,要求判定“企业要求女员工必须穿高跟鞋”这类规定为违法。很多人把女性的高跟鞋和男性的西装领带作比,认为男性也受着装限制,“她们干嘛那么作”——西装和领带不会让男性患上拇囊炎或者鸡眼吧。
确实有人认为穿着高跟鞋令人更为强大(empowerment),有更自信、更能掌控自己生活的感觉,也就是说,虽然刑具仍是刑具,但人不再只是受它限制,而是征服了刑具。不过我觉得,没必要在由男性硬塞过来的‘馈赠’上绕圈子,不如让它成为历史遗迹算了。
7、P2P金融

“零抵押零担保额度高”,“又有收益又安全,各种好处能兼得”。哈哈。
8、有线电视付费色情频道。

把我男朋友还给我。色情片属于孤狼,而电视似乎是阖家欢场面的必备。还是把色情片留给酒店和电脑屏幕吧,为什么要在家中卧室里摆放着的电视上设置色情频道?
算了吧,不要再挣扎。家庭生活就应该沉闷、无聊、无性、缺乏刺激、有必要的谈话而无肉体缱婘。那就是家庭的奥义啊。
9、撒娇体语言

“亲”借助着网上商业的大势,令人无法逃避。而“宝宝心里苦啊”简直难以回复,似乎只能用一句“抱抱”被对方拉下水。这个时代的成年人都爱装成小孩,细数童年阴影与青春期悲痛,而就在撒娇和抱怨之时,中年危机过早来临,人便为自己的虚弱和错误找到新借口。
10、 两只袜子成套的这个主意。

如果当年在设计袜子和手套时,人们并不认为两只必须成套,我们的生命想必能多出很久。
11、等着你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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