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刘子象

美国时隔50年的重返月球计划一再受挫。

8月29日，“阿尔忒弥斯1”号的发射因运载火箭“太空发射系统”（SLS）的引擎出现问题而再次取消。新的发射窗口定于美东时间9月3日下午2:17（北京时间9月4日凌晨2:17）开启，但截至发稿，火箭在调试时检测到液氢泄漏，工程师正在采取措施恢复加注液氢至核心级。如果这次行不通，管理团队可能在下周初决定再次发射时间。

与阿波罗计划由打败苏联的政治动机推动不同，阿尔忒弥斯的目标似乎更“纯粹和崇高”。除了重返月球，美国人更进一步想留在上面，进而向更远的目的地火星进发。登陆月球后，美国将建设月球基地，探索利用水冰和土壤等资源作为燃料，为登陆火星作准备。

即便其前景更加激励人心，但是严重超标的预算和低下的效率还是令该项目遭受质疑。

“不划算”的新火箭

阿尔忒弥斯计划采用了新的运载火箭“太空发射系统 ”(SLS) 。据称，它高达880万磅的推力比阿波罗时代“土星五号”火箭的推力还要高出15%。

SLS的开发建设启动于2010年，最初声称将耗资60亿美元，计划于2016年首飞。发射一次的成本在8.76亿-20亿美元之间，具体取决于如何计算相关的间接费用。然而几经延误，SLS直到2022年才真正进入状态，同时一次的发射成本涨到40亿美元。即便如此昂贵的成本，火箭也只是一次性的，不可重复利用。据最新估计，到2025年，该项目将耗资930亿美元。

SLS虽然是航天史上迄今最强大的运载火箭，但它仍基于旧技术，实际上是航天飞机和阿波罗时代的土星五号火箭的混合体。它的主引擎等一些组件，来自或基于NASA航天飞机计划（已于2011年结束）使用的系统。它的主发动机燃料由液氧和液氢组成，同时又有两个源自航天飞机的捆绑式固体火箭助推器。

与此形成对比的，私人公司已经开发出更低成本的替代方案。以马斯克的SpaceX为代表的私人商业公司，在很多方面颠覆了大型探索项目的传统方式，大幅节省了成本，削弱了传统航空公司的竞争力。

比如，SpaceX的“重型猎鹰”火箭只需9000万美元，“联合发射联盟”的Delta IV Heavy火箭每次发射需要3.5亿美元，该联盟是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和波音公司的合资企业。上述两家公司使用的也都是可重复使用的火箭。另外，包括杰夫·贝索斯的“蓝色起源”公司在内的其他公司也都在努力制造大型火箭。

另外，早在SLS首飞跳票的2016年，SpaceX就推出了新一代重型火箭“星际飞船”（Starship）计划，目标是建造一个完整的“星际飞船”舰队，每天发射多艘飞船前往太空，平均发射成本在100万美元左右。8月29日，马斯克表示，计划今年年底前将“星际飞船”送入轨道。

私营公司便宜可重复甚至更先进的解决方案，令反对者进一步质疑既昂贵又不可重复利用的SLS的必要性。

政治产物

然而，当仔细分析SLS的利益构成之后会发现其存在逻辑：它不是NASA的产物，很大程度上是美国联邦立法机构的政治产物。

NASA航天中心的机构分布在全美多地。这些机构对当地的议员来说，是经济利益也是选举利益所在。事实上，每个拥有NASA机构的州都会有议员进入国会委员会，后者负责制定NASA的政策和资金分配。

另外，那些拥有大型NASA承包商的地区，如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科罗拉多州博尔德市）和 SpaceX（加利福尼亚州霍桑市），也往往在国会的战略委员会中有代表。此外，全美各地还有成千上万的分包商从NASA项目中获得资金，从而在当地代表中产生了不同程度的经济利益。

阿尔忒弥斯项目的规模如此之大，以至于他们在全美50个州甚至波多黎各自由邦都多多少少有经济联系。据2019年的一份经济影响报告，该计划创造了约140亿美元的总经济产出，支持了全国69000多个工作岗位。能够维持这样的项目，当然利于保住当地的连任选票。

NASA网站上列出了总计3800多家的承包商在全美的分布情况。主要承包商包括Aerojet Rocketdyne、波音、Jacobs、洛克希德·马丁和诺斯罗普·格鲁曼。阿尔忒弥斯计划930亿美元中的大部分都流向这些公司。

这种广泛的利益连接，促成了国会对SLS的跨党派的支持。尽管其成本严重超支和一再延误，但是SLS从未遭受过来自国会或白宫的严重的政治威胁。事实上，对于SLS的资金要求，国会通常出手大方，最终批准的预算经常高出NASA的申请。

自2012年以来，国会两院都为SLS计划追加了额外资金。十年间，共为SLS项目多拨付了总计37亿美元。

然而从阿尔忒弥斯整个项目来看，NASA正转向从私人公司购买服务，并非没有意识到SLS这样的开发方式的不划算和低效。比如，火箭搭载的“猎户座”太空舱由洛克希德·马丁建造，月球着陆系统29亿美元的合同则花落SpaceX。

这种公共/私人的合作关系，在一定程度上节省了政府资金，同时还能保证更严格地遵守截止日期，避免出现像SLS开发期间出现的极端成本超支现象。

尽管如此，这并不意味着更便宜的商业替代方案短期内能够取代SLS，对效率低且昂贵的SLS的政治支持仍然坚定，而且很可能会继续下去。事实上，他们也正在这样做。在“阿尔忒弥斯1”号首飞之际，NASA正在准备一份长期合同，确保至少在2036年之前发射24枚以上的SLS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