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马亮（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全球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四天工作制实验从2022年6月至12月在英国实施，最近实验组织者发布研究报告并披露实验结果。这项实验由独立研究机构“自主”（Autonomy）主持，剑桥大学等多所高校的研究人员合作完成。英国有61家企业的2900余名员工参与实验，结果显示四天工作制对于企业和员工而言都取得了令人满意的理想结果，也意味着应在实验证据的基础上进一步推广四天工作制。
英国四天工作制实验：企业员工双丰收
参与实验的企业来自不同行业和不同规模，有较强的多样性。在实验前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培训和准备，使参与实验的员工能够适应新的四天工作制。在实验期间，员工的薪水保持不变，只是工作时长减少了。实验并没有采取诸如周五休息这样的统一工作制，而是由参与实验的企业根据行业特征、组织属性和文化来量体裁衣，选择不同形式的四天工作制。
实验结果显示，缩短工作时长对员工身心健康带来了明显改善，说明实验大获成功。前后对比显示，39%的员工减轻了压力，71%的员工减轻了倦怠，参与实验的员工在焦虑、疲劳、失眠等方面的症状也有明显改善。员工的工作家庭平衡也得到显著改善，54%的表示更容易平衡家庭与生活，对家庭的收入、关系和时间安排都感到更加满意。
在参与实验的企业，员工流失率下降了57%。参与实验的员工中，96%的表示不希望改为五天制，哪怕为此可以增加工资。换句话说，人们不会为了薪水而花更多时间工作，也不会为了增加薪水而牺牲休息时间。
从企业来看，虽然员工的工作时长减少了，但是企业收入和利润并没有降低，反而保持平稳并略有提升，同比来说营业收入增长35%。与此同时，员工的工作效率也提高了，这并非工作强度增加了，而是通过科学规划和员工参与而实现的。
在参与实验的企业中92%（56家）的表示会继续推行实验，其中18家甚至表示会永久推行这项政策。不少受访的企业高管都表示，之前并没有想到四天工作制会取得成功，甚至怀疑实验可能失败。但是，实验结果却使他们感到震惊，并坚信应该继续坚持四天工作制。
四天工作制：如何推广？
每周四天32小时且薪酬不变的工作制被反复证明是有效的，但是如何将其加以推广？实际上，英国不是最早开展四天工作制实验的国家，而这也不是最早尝试四天工作制的实验研究。但是，英国在循证决策方面走在世界前列，推崇基于证据的管理和决策，并通过开展严谨的实验研究来为科学决策提供证据支持。基于这项实验取得的巨大成功，英国发起了四天工作制运动，在全国范围进一步推广四天工作制。
在新冠疫情期间，由于人员流动受到限制，不少企业被迫采取远程办公或混合办公模式。人们选择在家办公或远程办公，并催生在线办公平台爆发式增长。这让企业和员工都尝到了甜头，并对混合办公充满期待。但是，在疫情结束后这些企业往往都恢复到了常态，仍然采取五天工作制。
不过，也有不少企业坚持继续推行灵活办公模式。比如，在线旅游平台企业携程在2021年就在集团层面开展大规模的“3+2”实验，并在实验取得成功后全面推行混合办公模式。携程员工可以在一周选择两天时间在家办公，其他三天在办公室办公。当然，携程所处的行业是在线旅游，能够较好地接受混合办公模式，而其他行业和规模的企业能否适应还需更多证据。
相对于较为激进的四天工作制，我国不少省份都出台了政策，鼓励四天半工作制，并通过推动周边短途旅游来加快经济发展。但是，响应号召且实际执行四天半工作制的企业却并不多，这同人们的传统工作时长观念根深蒂固不无关系。即便是最应该带头尝试的党政机关，也往往陷入“五加二”“白加黑”的工作模式，加班加点成为公务员的工作常态。
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发展迅猛，并带来机器换人的风险。随着大量工作可能被人工智能所取代，越来越多的人会在未来面临无事可做的尴尬。这意味着未来不是减少工作时长的问题，而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会完全不需要工作。这使全民基本收入的概念深入人心，即在未来要允许一部分人不工作，但可以领取满足他们基本生活需要的收入。
尽管证据确凿且广受好评，但是要想改变人们的观念并推动政策调整，却殊非易事。不少企业高管仍然担心，员工的工作时长减少可能导致工作投入下降，并进而导致企业竞争力下滑。也有员工没有为四天工作制做好准备，并担心如果工作调整可能会不适应。当然，政府部门也摇摆不定，害怕强力推行四天工作制可能引发失业或经济下滑风险。
从一周工作六天到五天工作制，再到越来越多地区鼓励的四天半工作制，以及英国实验并推广的四天工作制，人们的工作时长会越来越少，而用于休闲、运动、旅行和持家的时间则越来越多。工作时长的减少意味着社会进步，也是应该加以推崇和推广的工作理念。我们期待有更多企业乐于参与诸如四天工作制这样的实验，有更多地区的政府部门可以出台政策来推动用人单位引入四天工作制等灵活办公措施。
（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责编邮箱：yanguihua@jiemi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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