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诞生于施耐庵笔下开始,潘金莲一直是淫乱毒妇的代言词,提起她的名字,大多数人的反应恐怕也是“我不是潘金莲”。但细读以潘金莲为主角的《金瓶梅》,你会发现,兰陵笑笑生笔下的这名女子,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流露出来的种种不堪,只不过是人人都有的七情六欲罢了。
王祖贤主演的《潘金莲之前世今生》
潘金莲父亲早逝,九岁便被亲娘卖到王招宣府为婢。好在金莲本性机变伶俐,“不过十二三,就会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品竹弹丝,女工针指,知书识字,梳一个缠髻儿,着一件扣身衫子,做张做致,乔模乔样。”
成年后的潘金莲没有留在府中,被清河张大户20两银子买去作侍女没几日,便又被主家婆赶走,嫁给了人称“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
而此时潘金莲出落得如何呢?在叉杆落在西门庆头上的经典桥段里,西门庆如此形容金莲:
甘婷婷 饰 新《水浒传》潘金莲
但见她黑鬒鬒赛鸦鸰的鬓儿,翠弯弯的新月的眉儿,香喷喷樱桃口儿,直隆隆琼瑶鼻儿,粉浓浓红艳腮儿,娇滴滴银盆脸儿,轻袅袅花朵身儿,玉纤纤葱枝手儿,一捻捻杨柳腰儿,软浓浓粉白肚儿,窄星星尖翘脚儿,肉奶奶胸儿,白生生腿儿。
西门庆一见倾心,往后几日来来回回在武大家门口徘徊几日,经王婆撮合,才和潘金莲有了偷情弑夫的后话。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嫁给了一个二婚带着孩子,事业无成,面相猥琐,床上不力的男人。遇见“潘驴邓小闲”的男子,心生情意,在数番勾引下抛弃了丈夫。
一个本可以称之为追求爱情的故事,因为贞操观变成了淫夫荡妇,你说冤不冤?
潘金莲在《水浒》中被塑造成了一个“坏人”——阴险毒辣,性欲强烈。但到了《金瓶梅》,她就变得丰满许多——会吃醋也会使心机,会发狠也会落泪,让人说不清是黑脸是白脸。在极其香艳的《李瓶儿私语翡翠轩,潘金莲醉闹葡萄架》这一回中,看似写的是男女淫事,实际上处处都含着潘金莲对西门庆表露的醋意。
西门庆与李瓶儿行事,说了一句:“我的心肝,你达不爱别的,爱你好个白屁股儿。今日尽着你达受用。”这话被潘金莲听去后,回头就讥刺西门庆道:“我不好说的,巴巴寻那肥皂洗脸,怪不的你的脸洗得比人家屁股还白!”
过后园中摆宴,玉楼见金莲一个劲喝冰水吃生果子,问她为何吃得这般生冷,金莲的回话又把已有身孕的李瓶儿给捎上了:“我老人家肚里没闲事,怕甚么冷糕么?”活脱脱一个醋意满满的小女子。
潘金莲会吃醋,但她聪明,不会像西门庆其他几房妾侍因他外出狎妓而作闹。相反,每回西门庆在外边拈花,第一个察觉的总是金莲。要是她心情好,便撒撒娇,嗔骂几句。如果碰上坏心情,就多讨些个首饰珠宝。潘金莲在那个女性只能依附于男性的时代,懂得如何处事为人。这也是为什么,西门府上下那么多女子,唯独排行老五的潘金莲受西门庆宠爱最多。
在一些学者眼中,《金瓶梅》的文学性和社会价值超过了《红楼梦》。相比大观园里缥缈的豆蔻男女之梦,更加市侩,人物更加鲜明立体的《金瓶梅》,才是那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
弄珠客曾给《金瓶梅》留过这么一段批注:著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
《金瓶梅》这本一直被当作淫秽读物的小说,写的是潘金莲、李瓶儿和庞春梅,但照射出的是世间每一个人。她们和我们一样,邪恶也善良,懦弱也坚忍。毒辣、狡诈、搬弄是非令人憎恨;简单、痴情、为伊憔悴令人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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