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麻瓜,你想拥有什么魔法?|玩物

魔法世界不是小孩的专利,成年人也有幻想。童真从来不是被动失去的,都是大人们给自己的借口。当然,黑魔法也是存在的。

2016年11月28日正午员工 北京来源:界面新闻

随笔

 

1、飞

文 | 淡豹

我这个人很现实主义的。哈里波特和指环王系列都不太有兴趣,陪人去看电影在座椅上睡着了。小时候好像没有喜欢过魔幻,喜欢的是E.T.,温柔的外星人降临地球,慢慢消除误解与隔阂,最后又必须走,电影看得人哭得稀里哗啦。是《哈尔罗杰历险记》系列,让人立志成为博物学家,去异族与动物间冒险,与大猩猩、食人族、鲸鱼作伴。还有《绿野仙踪》——若搜寻记忆中最靠近魔法的幻想,恐怕就是它所带来的起飞,小女孩多萝西随叔婶住在堪萨斯的大农场,一场龙卷风把她吹到了奥兹国的奇异世界,遇上铁皮人、稻草人、狮子,一路谈判、探险、安慰、见识、说服,旅程中每个同伴都有种致命的欠缺,只有相互依傍才能在铁皮人空空如也的胸膛中安放一枚心脏。那时小女孩为主角的故事我比较爱看,以小男孩为中心的故事我代入不进去,公主的故事也不行,平凡的小女孩去冒险才能“摄”住我。可惜这样的故事太少,净是男孩冒险,女孩读书、跳舞、梳头、恋爱、坐在古堡。

现在想来,我童年飞走的幻想,不指向到达,而着重离开。那时太想离开家了。我还记得七八岁时的晚上,在家里客厅做奥数题,面前是妈妈,她背后是覆盖整面墙壁的挂毯,《最后的晚餐》,毛茸茸的,我不止一次想象自己坐在挂毯上像多萝西一样飞起,永远、彻底离开这里——以至于很向往龙卷风,看到家里书架上有本书叫《风暴眼》就急不可待拿来看,结果发现是澳大利亚小说,其描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色情,太色情了”, 辣眼睛。

《绿野仙踪》一套四本或者六本,硬壳精装,满重的,我周末去上各式各样课程时都背在包里,后面几本比大家耳熟能详的第一集《奥兹国的魔法师》还要好看,印象中更有政治性和科幻气息,涉及统治的秩序与公正,还有一个故事讲女王摄政天下。也因为《绿野仙踪》,我童年想象有着大草原和大农场的堪萨斯必定是桃花源式的地方,才让多萝西连身在奥兹国时都一直惦记要穿着银鞋回到家乡。至今也没去过堪萨斯——农业州,美国中心一根折断的肋骨,特朗普票仓,1964年以来没有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在这里胜出过。

如今查资料,才看到坊间有无穷对《绿野仙踪》政治寓意的分析,认为童话背后是政治寓言。有人说翡翠国的绿象征美元,懦弱的狮子需要勇气是因为狮子代表华尔街,我也是大吃一惊。不过确凿的事实是鲍姆妻子的母亲是美国19世纪有名的为妇女获得投票权而呼吁的活动家,鲍姆本人也支持这项运动,这可能是故事中他让多萝西冒险、让奥兹玛女王历尽艰辛登基的原因。

 

2、隐身

文 | 张莹莹

从小我就想藏起来。睡觉贴着墙壁,听任凉意透过灰和土黄格子的床围子渗透向皮肤;走路低着头,假装沉思,实际上是想对任何外来的刺激,比如别人打的一声招呼,留出反应的时间。我还想多读点书,把书变成砖,垒一个小房子,长久地住在里面。当然逐渐懈怠了,至今读过的估计铺地板都还不够。后来,接近隐身的最好状态变成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挨着后门的位置,不被发现,同时视野开阔。

到了高中,有一天,我的语文老师——比我大12岁,刚当了妈,夹在长辈和平辈之间的朋友,稀少的精神交流对象之一,说,“你挺孤僻的,你……”

其时我们并排站在教室外走廊上栏杆边,好像是三楼,能看到校门,以及从那里延伸开去的一条柳树稀疏的路。近处是铺了灰色方砖的小广场,每隔几块砖就掏空一片,种上学校花大价钱买来的银杏树。树细弱得不成样子,偶然的几片叶子簌簌地抖。语文老师兀自说下去,我却惊呆了,“孤僻”,一个深重的词儿,我觉得自己顶多是有一点孤独而已。

然后,就是对存在方式和存在程度的漫长问询。

现在我依然想隐身,比如隐身登上飞机,数个小时之后就来到另一个地方,意义和误打误撞离家弃子的一只苍蝇差不多。避开安检、过关、等候出租车的人潮,我大概还会排队,因为厌恶加塞,厌恶不守规矩,只不过不用再和陌生人对视,出示一些卡片表明自己是谁,并附加随时以备查验的微笑。在循规蹈矩的流程中昂首阔步,如入无人之境。

 

3、不睡觉

文 | 黄昕宇

我的睡眠时间很少,早晨,为了吃到刚出锅的热油条,我几乎不晚于八点起床,这没什么,上班族大多如此。问题是,我明明有一份无需坐班的工作,并且常常拖到凌晨两三点才睡觉。

我妄想拥有无须睡觉的超能力。“无须睡觉”的意思是,把睡觉降格为像跑步、挥手、跳跃那样普通的举动,当你想做时可以做,但它不是生命必须,即使不想、不喜欢,也得做。我没那么喜爱睡觉这件事。每天可做的事好多啊,真舍不得用来睡觉。

醒着的时间这么长,当然没有用来努力工作。时间都是漏光的。听两个邻居寒暄听20分钟;回忆某个突然浮现的场景足以生想一个小时;一动不动蹲着走神能走一小时;翻闲书翻掉两小时;做选题资料准备时,查到好玩的人,忍不住把TA几年来的社交网络从头过到尾,中途顺带搜TA看的书,听过的音乐,一个关键词带一个关键词连出一串,不知不觉一个晚上就没了。此外,早上要趁买早餐出门,中午暖和也要出门,太阳下山屋里变暗想逃出门,夜深人静也想出门,出太阳想出门,下雨想出门,下雪想出门……随时想出门。

东玩西玩,正经稿子进展缓慢。拖到截稿日期,我会跟编辑说,第二天早晨之前交。我以为自己可以不用睡觉通宵赶工。但总是困得睡着,因此回回拖稿。没有不睡觉的超能力,怎能愉快地混日子啊。

 

4、动物语

文 | 谢丁

我还能说什么呢。现在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人说话。酒越喝越多,话越来越少,最后醉了睡觉。但动物不同,有时我会对着狗说话,像自言自语,心里又模拟着它的回答。这个怪癖也许可以追溯到我的初中时代,那时我家养了一只鹅。养在阳台,空间挺大的,那只鹅没事就踱来踱去,看见我,就叫几声。我那时住校,周末才回家。回家后就去阳台盯着它,它摇摇晃晃走过来,不知心里想什么。如果我懂鹅语,我们会聊点什么呢?后来有次回家,鹅不见了。也许被吃掉了。

鹅消失之后,我家养了一只猫。猫是关不住的,总从阳台往外跑。有个周末下午,它从外面回来,叫声虚弱,走路不稳。我把它抱在怀里,坐沙发上看电视。我们从下午坐到傍晚,天渐渐黑下去,客厅也没开灯。我只觉得它越来越冷。我妈回来后,一摸,猫已经死得很硬了,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后来我想,如果我懂猫语,它会告诉我那天下午它在外面吃了耗子药吗?

高中时,别人送来一只大狼狗。看起来很凶,其实胆小。大狗都如此。我家住五楼,没电梯。它一尿急,就呜呜轻声叫。那时我就打开门,带着它奔下楼。它迅猛地在街上乱窜,各个电线杆下尿一泡,再跑。我在后面狂追。最后我们回到楼下,开始爬楼。它爬到三楼,就停在门口,来回打转,因为三楼门前有一块跟我家一模一样的红色门垫。每次我都要呼唤着它继续爬两层。几个月后,我从学校回家,发现大狗也消失了。我妈说,有次它自己出门尿尿,再也没回来。如果我懂狗语,我会死死叮嘱它再爬两层的。

大学毕业在重庆,我独自住一套两居室。有天下班,我在路边花20块钱买回一条土狗。到家后,它每天晚上必须上床和我一起睡,否则呜咽着叫上一夜。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想我能忍受,但我爸不行。他偶尔来看我,最后实在受不了,把那条小狗送了人。我常常想,那些彻夜的叫声,它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现在,我北京的狗也快十二岁了。虽然它偶尔也在别人家过过日子,但我们好歹一起度过了十二年。它像活了一百岁,蹒跚着走路,轻声一叫就过来,似乎已完全能理解我到底在说什么。可是,我知道它要死了。我不知道它是否明白死意味着什么。如果我懂狗语,我想告诉它,死也没什么,多吃罐头,多喝酒。

就是这样,少说话,多去动物园。也许哪天我就有了这个魔法。

 

5、封嘴咒

文 | 谢丁

没有人是彻底的坏人。但我想把封嘴咒使用在下列这些人身上:

在电影院打电话、情侣聊剧情的。

在博物馆大声嚷嚷炫耀艺术知识的。

在各种场合无理取闹的。

在各种场合说谎的政客们。

电视电台里,无聊却自我感觉良好的主持人、嘉宾。

公共交通上打电话非常大声的。

不排队还有理的。

电话里问我需不需要投资或贷款的。

整天说“我们必须现实点儿”的。

整天讨论非虚构变电影的。

整天劝人养生的。

整天劝人结婚生孩子的。

以及,类似现在我管不着自己嘴巴的时刻。

 

6、其他

如果你也想有个什么魔法,请写在评论里!都是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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