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合

“如果你要用一句话来形容你的人生故事，会是什么？”

这句话源于今年3月份加拿大的Steve St.Pierre在网上发起的一个项目，如果你想在有生之年给自己做一本回忆录，那么你就向他投稿，这句话便是封面。

这个项目，简单却很吸引人，漫长的一生最终变成文字，如果你的人生变成一句话，会是什么？如果再活一次，变成另一个人，你又会写哪一句话？

这是我看完改编自德国当代戏剧大师罗兰·施梅芬尼创作的话剧《金龙》在大陆的首次公开联排后，一直想问的。

话剧《金龙》刻画了一间名为“金龙”的餐厅里面上演的身分认同现形记。故事讲述在一间中式泰式越南料理餐厅里头不仅提供综合中华、越南、泰式口味的各类亚洲快餐，也从事人口交易；

在这个餐厅的厨房里挤了五个亚裔黑工，一名没有居留证的中国男子藏身于厨房，某日他被那几个黑工用扳手拔掉疼痛不已的门牙，没想到这门牙竟掉进一碗泰式汤肴，随后被一名空姐喝了，此后，空姐对这血琳琳的牙齿产生了莫名的眷念；

而就在餐厅楼上的公寓大厦里，分别住了一个老人家、他那刚刚怀孕的孙女和孙女男友、一个妻子有外遇的男人、杂货店老板，剧中还穿插了蟋蟀和蚂蚁的寓言故事，却又恍如重复着公寓大厦内某些人物的故事。

《金龙》从导演到演员都是非常专业且极富经验。导演陈飞历之所以会选择《金龙》，一是这部剧的口碑，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他在澳门的时候就演过这部剧。

当时作为演员，他觉得还有很多想表现的地方，于是他集结了同班同学缪歌找到了同校的朋友们一起来完成这个大陆版的《金龙》。

在这个团队中，我发现最有意思的一点是这七个人中有五人都是导演系毕业，我问演员们这样一来会不会在排练时产生分歧？大叔范的孙博憨厚一笑，他坦言会有讨论，但最终演员们都还是能和导演达到一致的地方，所以不存在。

此外，他还说：

“因为碰到好导演就会想当演员，同样的，对于导演来说，遇到好演员就能激发导演的欲望，相辅相成。”

《金龙》恐怕是我看过无论对导演、还是对演员来说，都特别辛苦和疼痛的剧。近一个半小时的表演中，该剧的五位演员扮演十五个角色，完成四十八个场景切换，且年长演员饰演年轻人、年轻演员扮演老者，甚至颠龙倒凤，男扮女装，又让女人演男人。

在场景快速切换及演员与演出角色之间的不对称中，剧作家刻意透过转换扮演，打开想像空间，让在现场观看的人想问一句：如果换成是我，将会如何？

施梅芬尼试图贴近西方社会中的亚洲族群，却发现越刻意呈现事实，离现实就越遥远，于是他巧妙翻转所有老套的设定，以女人饰演男角，男人饰演女角，年长演员扮演年轻人，年轻演员则扮演老者，形塑出诗意而冷酷、神秘且动人的独特美学。

多角色扮演和反串其实在话剧舞台上很常见，但是要在五个平行时空不停地变换身份和场景，而就像人格分裂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你眼前这个角色会不会5秒钟之后就变成另一个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在什么时空。所以对演员来说，要保证每一个角色的完整性很不容易，其精力分配的对象肯定也会有轻重之分。

我就问了其中扮演了牙疼男孩、妻子有外遇的男人和一个性欲旺盛空少的赵伊，作为一个长相特别精致的女孩来说，分别演出三个完全不同年龄和特征的男性，还要完美切换，有没有困难的地方？

她想了想，认为如果真有觉得会难一点的地方应该是三个角色中那个妻子有外遇的男人，也是最耗费她精力揣摩的，这个男人一直都处于清醒和宿醉、脆弱和崩溃的状态边缘，所以她花了很多心思去揣摩这类人的想法。

而对于饰演了厨师、蟋蟀和一个被骗不得不去卖身的女孩，杨冬麒的跨度是最多的。男人、女人、动物，尤其是要演一个象征了女人的一只蟋蟀，不能说话，只能靠形体获得观众的认可。

他在排练的时候找了很多感觉来体现这只抽象的蟋蟀，有可爱的、高冷的、害羞的，一直到最后那个妖娆蟋蟀的出现，他也只是觉得是目前最适合的，而并非真的是最好的，他还在寻找。

在《金龙》中，我听到了很多次，甚至一直贯穿全剧的就是各种亚洲食物。厨师们不断上菜报菜名，一开始我不懂这样设置的含义。后来我知道了，因为亚洲食物是欧洲人对亚洲移民最直接而强烈的印象。各种亚洲的菜名，对欧洲人而言都是难以理解的概念，因此这些深具文化特色的菜名，在这间中式泰式越南料理餐厅都变成了制式编号。这种陌生感与疏离感，正是《金龙》的主要命题。

剧本透过自我、自己与他人、自己与社会这三种人际互动，处理不同层次的陌生感。其中祖孙或夫妻虽然关系亲密，却因为谎言与隐瞒，而对彼此相当陌生；总是从高空观看地面人群的空姐，也传达自己与他人之间的陌生感。

社会大众看待异质文化的刻板印象，及社会期待与自我意识间的落差，则展现出自我与社会之间的疏离，一如剧中由年轻演员饰演的老人，不愿承认年华老去的荒谬感，不同文化与观点的冲撞，就是《金龙》探讨的重点。

我不得不说，《金龙》这样的剧本挑战性很高，角色扮演的刻意安排，营造出荒谬、疏离感，还要贴近全球发烧的非法移民议题。这种以社会关怀为主题意识的剧，不多，但必须存在！

剧目名称：《金龙》大陆版

演出时间：2016.12.14-12.15日 19:30

演出地点：大麦·超剧场

演出票价: 50-2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