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城市以及城市化，一般的看法是大即是好。但最近有一系列研究提出：业已完成工业化的国家或许能受益于大城市群，但广大发展中国家中仍处于迅速城市化当中的地域，却未必如此。在这些地区，过度、过快的城市化可能才是真问题。

伦敦政经学院学者苏珊娜·弗里克（Susanne A. Frick）和安德烈·罗德里格斯-波西（Andres Rodriguez-Pose）的系列研究，深入探讨了城市规模与全国范围内的经济绩效之间的关系。2016年以来，两人以1960-2010年这段时间为限，以114个国家为研究对象，初步检视了经济发展水平（以人均GDP衡量）与大都市区的平均面积之间的关系。为确保统计上的强度（robustness），该研究控制了全国人口规模、土地物理面积、教育水平、经济开放程度以及其它一系列的变量。

高收入与发展中国家的平均城市规模（单位：千人）

半个世纪以来，世界上的城市或都市区域的面积呈现出爆炸式增长的态势，其中发展中国家在速度与规模方面均高于发达国家。自1960年至2010年，高收入国家城市人口规模的中位数略有增长，从50万人上升为65万人；但发展中国家则翻了将近4倍，由22万人剧增为84.5万人。1960年，城市平均规模最大的20个国家里，有12个都是高收入国家；到2010年，杀入前20名的则有14个发展中国家。

以往的观点认为城市化是经济发展与增长的必要条件，但上述研究表明两者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大城市群让发达国家受益，但发展中国家却无福消受。以5年为期，发达国家大城市的平均人口每增加10万人，其经济增长率便能获得0.7%的提升。然而，保持上述约束不变，同样的现象在发展中国家则会令经济增长率降低2.3%。

1970年与2014年的全球城市化率与大城市

在最新的研究中，两位学者发现：中小规模城市更有利于促进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成长。当大部分人都生活在人口规模不高于50万的城市时，发展中国家能从中得到最好的经济回报。对大国来说，城市规模的扩张对经济的影响一般是正面的。据该研究的说法，只有当城市人口总量超过2850万时，新增一座千万人口以上的特大城市才会为全国带来经济效益。此说是不无道理的：高度发达的大国更能容得下以知识为基础的产业，这些产业需要大城市群所带来的集聚效应。

正如前文所指出的，大城市难以为世界上那些仍处于急速城市化进程中的地区带来经济成长，这涉及若干理由。例如，城市化进程最快的地区当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穷国和最不发达国家；在一个世纪以前，这部分地区则对应富国以及高度发达的国家。这段历史令人们抱有一种错误的期待，即城市化总是与繁荣相伴。与此同时，当今城市化进程的主要推手乃是由战争、内战或自然灾害引致的大规模移民，而非单纯的经济考量——如高涨的劳动力需求等。

另外，全球化打乱了城市间以及地区间工农业的联系，这些因素在过去曾经确保了城市经济的平衡发展。在一个全球相互联系的经济体系里，之前主要从周边的乡村流向城市的各种原材料，现在能以较低的成本从他国进口。其后果便是，大城市与经济增长的联系变得不那么强了，且产生了一种颇成问题的新模式：不涉及增长的城市化。

话是这么讲，但城市化对发展中国家仍然是非常重要的，而城市也依然是经济成长的主要驱动力。笔者研究了全球城市的城市-生产力比例（urban-productivity ratios），发现发展中国家城市的这个比例远远高于发达国家。这即是说，发展中国家的城市较其周边地区而言，生产力要高出许多。

发展中国家无疑是需要城市的，但不一定是特大城市。该研究颠覆了一项经济与城市理论的核心假定：城市规模越大越好。在发达国家，其创新型知识经济受益于集聚效应，这项假定可以成立，然而它并不适用于那些处于急速的城市化进程中的发展中国家，对这些地方而言，发展中小城市会更加有利于经济增长。

综上所述，本文谈到的研究再度印证了一条老生常谈：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城市与经济发展模式。

（翻译：林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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