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财天COVER 董雪

编辑 | 田梦

01 小车逆袭

如果让00后的刘潇推荐一样提升幸福感的好物，她的首选一定是小型电动车。

刘潇的上班通勤路程大约10公里，虽不算远，但因没有直达的地铁和公交，她平时只能打车上下班，一旦碰上雨雪天气，只有漫长的等待。更别说每天40元的打车成本，合计一年下来将近1万元，时间久了，她总感觉在“倒贴钱”上班。

今年年中，刘潇用攒下的钱买了人生中的第一辆车。考虑到使用经济性和泊车难度，她将选择范围划在了A0级新能源车中。“当时纠结于是选欧拉好猫，还是吉利星愿，虽然欧拉好猫驾驶体验更佳，但车内空间表现不如吉利星愿。”刘潇告诉《财经天下》，最终她以不到9万元的价格，提了一辆2025款 UP 410km探索版吉利星愿。

刘潇粗略地算了一笔账，小区停车费是150元/月，单位的充电桩可以免费充电，相当于一年省下了8000多元的打车钱。至于买车和相关的维保费用，就当作为情绪价值买单了。

除了日常通勤，刘潇还会和朋友自驾去周边城市出游。到上海的多伦路体验“浓缩的上海滩近代史”，随手一拍就是充满故事感的文艺大片；到南京的鸣羊街品味最地道的老南京市井生活，见证隐匿着的金陵往昔。

和刘潇一样，余楠也是考虑到用车成本和停车方便，决定买一辆A0级新能源车。余楠是一名去年才上岗的高中教师，趁着今年暑假，集中试驾了一波。她陆续看了吉利星愿、比亚迪海鸥、五菱缤果等同类车型，体验相差不大，但余楠最看重颜值，似乎这几款车都不足以打动自己。

直到无意中刷到了缤果S的广告，她瞬间就被吸引了。今年8月，在体验五菱缤果的时候，余楠了解到新车缤果S要等到下个月才上市。“那时店里连缤果S的展车都没有，我就下定了。”余楠说。

当A0级新能源车获得越来越多年轻人的青睐，该细分市场便拿到了逆袭剧本。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统计（以下简称“中汽协”）的数据显示，今年1~10月，A00级和A0级新能源乘用车销量分别达到90.9万辆和174.6万辆，分别同比增长67.2%和71.9%，远超同期乘用车销量12.9%的增长率。

同样，乘联分会数据也显示，今年1~7月，A0级新能源轿车销量同比翻番，达到53.8万辆，超过了2024全年销量。乘联会秘书长崔东树表示，今年9月，A00级乘用车市场新能源渗透率已经达到100%，A0级新能源渗透率也超过了80%。目前，市场上的微（小）型新能源车几乎都是走纯电路线。

吉利银河销售人员张源明显体会到了微（小）型电动车市场的升温。目前，张源店里的吉利星愿只有最低配有现车，其他配置都要等20多天。

第四季度，吉利星愿的排产更紧张了，“以前我们店订星愿，厂商直接就能给发货。这个月（11月）开始，厂商已经十几天没给我们发过新车了”。张源表示，厂商目前还“欠”着店里十几辆星愿。

乘联分会统计今年10月批发量，微（小）型车排名前五的分别是：五菱宏光MINIEV（61119辆）、吉利星愿（45328辆）、比亚迪元UP（37685辆）、比亚迪海鸥（36604辆）、五菱缤果（27321辆）。

02 越级竞争

微（小）型电动车市场的升温，与补贴政策有很大关系。

自2023年下半年起，关于新能源汽车购置税、配套设施建设、消费金融服务等一系列汽车消费刺激政策相继落地。2024年8⽉，商务部、国家发展改革委等七部⻔发布《商务部等7部门关于进⼀步做好汽⻋以旧换新有关⼯作的通知》提到，对报废国三及以下排放标准燃油乘用车或2018年4月30日前注册登记的新能源乘用车，如报废后，消费者购买新能源乘用车的，补贴2万元；购买2.0升及以下排量燃油乘用车的，补贴1.5万元。

商务部数据显示，截至10月22日，2025年汽车以旧换新补贴申请量突破1000万份，其中汽车报废更新超340万份，置换更新超660万份。2025年汽车以旧换新中，新能源汽车占比达57.2%，可见政策强大的推动作用。

然而，大约从今年第四季度开始，多地宣布暂停汽车报废更新补贴申请。同时，长达10年的新能源车免征购置税政策即将在今年年底结束——2026年1月1日起，新能源车购置税将减半征收。上述政策变化极大影响了消费者购置新车的成本，特别是对于中低端车型。

“考虑到了政策退坡，我才有了买车的念头。”余楠称，自己买车的时候，报废了家里一辆合资燃油车，拿到了2万元补贴。缤果S裸车价格为6.98万元，假设她明年买，可能要多花约2.35万元。

另外，爆款车销量的增长，也让微（小）型电动车市场走向正循环。2024年10月上市的吉利星愿（限时先享指导价为6.98万元起），一年累计销量超过40万辆，成为现象级爆款。热卖多年的比亚迪海鸥和五菱宏光MINIEV，仍然是全品类市场销量榜TOP 10中的常客。

爆款的示范效应，点燃了厂商对微（小）型电动车的热情。4月19日，蔚来全新子品牌firefly萤火虫的首款车型上市，起售价11.98万元，想和宝马MINI、smart在高端微型车市场掰手腕。

8月底的成都车展上，奇瑞汽车推出全新QQ3，此举意味着停产10余年的奇瑞QQ被重新启用。作为早年“国民神车”代表，奇瑞QQ曾引领微（小）型车市场，累计销量超140万辆。虽然微（小）型电动车利润率不如大车，却是突破新能源渗透率的利器。对于奇瑞来说，重启QQ序列，是公司新能源转型下的重要战略选择。

到了9月，极狐首次下探至A0级市场，推出了全新车型极狐T1（起售价6.28万元），新车12小时内便斩获了26558台大定订单。极狐T1一经上市便成为品牌的销量担当。9月，极狐交付量达到16074辆，在今年上半年，该品牌的月均销量还不足1万辆。

近期上市的广汽、京东、宁德时代三方合作的车型埃安UT super，更是以“10万元内唯一换电车型”的定位，想要获得市场关注。

《财经天下》注意到，随着微（小）型电动车市场竞争加剧，厂商的竞争策略也在不断升级。

微（小）型电动车主要车型续航里程已经从此前的200~400km，提升到300~450km。埃安UT super的续航里程更是达到了500km。

中高端新能源汽车能享受到的大空间、快充、智能化等，也被下放到了微（小）型电动车市场。比如，极狐T1全系标配智能泊车系统；吉利星愿“得房率”达到85%，A0级车空间不输A级车；埃安UT super不仅支持快充，还支持换电模式。

11月21日，在广州车展上，firefly萤火虫品牌营销负责人浦洋告诉《财经天下》，今年年底会更新软件，包括哨兵模式，以及很多有趣的交互，同时，明年换电体系也会上。

厂商正在用越级的配置，赋予微（小）型电动车更高的产品价值，也进一步刺激了终端消费市场。

03 增长可持续吗？

事实上，近几年微（小）型电动车市场一直呈现波动状态。

2022年，随着国内车市新能源渗透率走高，以及五菱宏光MINIEV、比亚迪海豚等黑马的出现，微（小）型电动车市场增速迎来大涨。中汽协数据显示，2022年，A00级和A0级新能源汽车销量增速分别达到41.6%和125.8%。

然而，2022年底，新能源汽车国补终止，A00级新能源汽车市场也跟着出现巨大波动。2023年，A00级新能源汽车销量同比下滑49.5%，是同年乘用车领域中，唯一出现下滑的细分市场。2024年，A0级和A00级新能源汽车市场进入低速增长期。

从中可以发现，相比于其他细分市场，微（小）型电动车发展更依赖补贴政策。且长期以来，中国消费者普遍青睐大空间，“小”是微（小）型车无法忽视的短板，这些都是微（小）型车无法成为顶流的原因。

另外，微（小）型电动车还要面对A级新能源车的挤压。在车市价格战不断深入的情况下，A级车价格也在不断下探。例如，今年8月上市的A级纯电车全新MG4，限时补贴价格只要6.58万元起，顶配价格不到10万元。在空间尺寸、续航里程、智能化配置方面，都是对微（小）型新能源车的“降维打击”。数据显示，全新MG4前两个完整销售月的销量都突破了万辆。

广州车展上，零跑A10（准A级纯电SUV）亮相，主打500km CLTC超长续航，预计售价下探到10万元级市场。这一变化，值得厂商警惕。

好在这个市场的用户画像比较特殊。罗兰贝格全球合伙人徐虎雄分析，该细分市场用户覆盖面比较宽，从年轻人到退休老人，不同的用户群体在该产品中都能找到各自的需求满足点。并且，目前主流微（小）型电动车价格集中在6万~12万元，这个价格区间刚好满足中国家庭增购的心理预期。

崔东树也看好微（小）型电动车的发展，他认为，随着汽车普及率的提高，很多家庭进入增购阶段，微（小）型电动车成为理想的增购选择。“经济型电动汽车的增长是可持续的，只有经济型电动汽车实现普及才能真正拉动车市增量。”崔东树称，微（小）型电动车在新能源汽车的普及中具有重要的战略作用。

在浦洋看来，中国的微（小）车市场在往两个方向去走，一种是价格上入门的车型，比如3万元左右的一台的五菱宏光MINIEV，10万以内的吉利星越和亚迪海豚，“这些车有特别多功能，堪称工业奇迹，都是非常优秀的产品”。

另一种是firefly萤火虫这样，价格可能不如前述几款低，但拼的是最好的装配和造车工艺，“我们对于这些产品的标准可能会更高，要求这台车就要达到行业里面最高级别的水平，最好的服务、最智能化的这些内容，这是我们在这个时代对小车产品做出的选择。”浦洋说。

海外市场也是微（小）型电动车未来的增长点。咨询公司JATO统计的数据显示，2025年上半年，欧洲28国（欧盟＋英国）汽车畅销榜排名前十的车型分别为达契亚桑德罗、雷诺Clio、标致208、大众T-Roc、大众高尔夫、大众途观、达契亚Duster、标致2008、雪铁龙C3、丰田雅力士Cross。其中半数都是小型车，足见欧洲市场对小车的偏爱。

在近年的出海战略中，微（小）型电动车成为中国汽车品牌的突破口。以零跑为例，去年9月，Stellantis集团向比利时、德国、英国等欧洲国家引入了零跑T03和C10两款车型。JATO统计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零跑汽车在欧洲28国的注册数超过8300辆，其中零跑的微型车T03为5906辆，占品牌销量比重超70%。

尽管国内的微（小）车新能源车市场竞争激烈，但结合中国车市电动化进程的规律以及欧洲汽车市场结构，微（小）型电动车很可能为中国汽车品牌出海切开一道口子，放眼全球市场，微（小）车还有不小的增长空间。

（文中刘潇、余楠、张源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