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薛霓

像很多的创意型企业一样，竞智广告公司位于上海市区的一个创意园区里，闹中取静，周围有好多家给前来“谈事情”的人们预备的咖啡馆。

公司前台坐着两位相当礼貌的小姑娘，她们安排来宾在等候区就坐之后，端上来的是一杯装在精致马克杯里的茶水，没有使用一次性杯子，这一点让人心生好感。

前台一侧的书架上，摆着一些设计类的图书，原研哉的《设计中的设计》赫然在内。另一侧，是会议室的所在，透过半透明玻璃可以看见，此刻里面正坐得满满当当，黑压压的人头被一种凝重的氛围包裹着---包括竞智在内的3家广告公司组成了“复仇者联盟”，正在对媒体做关于“比亚迪事件”的事实陈述。

过去几天内发生的事，是这些广告狂人们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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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么脚都踩在阿森纳球场的草坪上了，

你说我还能不信么？

2018年7月12日，比亚迪股份有限公司发布了《关于李娟等人冒用比亚迪名义开展相关业务的声明》，声称有一家“上海比亚迪公司”系假冒，李娟等人冒充比亚迪高管身份并伪造印章，其与供应商产生的大量业务比亚迪不承认。

这一事件据称涉及11亿元欠款和30多个广告公司，还有阿森纳俱乐部。以竞智广告为代表的“乙方”一时无语凝噎，目瞪口呆。

于是有了一篇声嘶力竭的控诉文章《人BY脸，天下无D！》，这篇文章刊登在竞智广告公司的公众号上，很快阅读数就突破了10万＋，业内同行纷纷转发，所有声音一边倒地讨伐“老赖”比亚迪。

然而，事情发酵了几天之后，7月16日，比亚迪的又一份公告出来了，其中紧紧咬住四点：

1，李娟是假员工。

2，印章也是假的。

3，比亚迪已经报警。

4，比亚迪作为受害方，将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微博上甚至有一个认证为“比亚迪新闻打假办公室”的账户揭竿而起。

《名车志》在竞智广告公司的老总办公室见到公司负责人的时候，他苦苦叹了一口气：“一脸蒙逼。” 他向我们展示了手机里的几段视频，说：“诺，我亲自去了英国，亲自到了比亚迪跟阿森纳总部签约仪式的现场，我特么脚都踩在阿森纳球场草坪上了，你说我还能不信吗？”

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躺着一个大红色的“BYD”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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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时代的广告人们是什么样的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广告行业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在广告圈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台湾广告界传奇人物、83年加入台湾奥美的孙大伟，有次去提案，客户对创意很满意，一致通过。孙大伟正准备离开，甲方一个工作人员却突然发问，“LOGO能不能放大一点？”

孙大伟怼了一句能让今天的广告人跳到桌子上击掌欢呼的话：

“当孔雀为你开屏的时候，麻烦你不要一直盯着它的屁眼看好不好？”

这种事情在今天的甲乙方关系中不太可能发生，但二三十年前，客户还不被叫做爸爸，罗斯福“不做总统就做广告人”的名言还回荡着，广告人是一个带着光环的职业。

香港的广告公司一开始和金融公司一起盘踞在寸土寸金的港岛中环，租着全港最贵的豪华写字楼。90年代前后，这些广告公司大多东迁到鲗鱼涌的太古坊，全亚洲最有创意的脑地汇聚于此，就像港版的纽约麦迪逊大道。

广告公司总是愿意把办公室装潢得富丽堂皇，或是彰显设计感。一个客户可能同时会有7个不同部门的员工服务，从客服到统筹到策略到创意。每次开会，乙方浩浩荡荡，像一个车队。客户被服务好了，就愿意花钱，几百万预算一支的广告片，在90年代的香港并不罕见。有一次，国泰航空的一个项目的比稿，总共有11家广告公司参加了。最后国泰的老板选了麦肯，开玩笑说，“十几年了，我终于找到一家广告公司的会议室比我们小了”。

行业有钱，最直观的体现是，聪明人都往这儿涌。

创作出《沧海一声笑》、和金庸一起被称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黄霑，职业生涯早期就是做广告的。他最经典的文案作品，就是无数广告教材都会提到的那句，“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

霑叔后来和爱人林燕妮创业，做了一家广告公司“黄与林”，林燕妮的弟弟林振强也加入了。这位林振强，就是后来写出《千千阙歌》那个著名作词人，林夕的偶像。

那时候有名气的广告人，总能跨界其他创作领域；而有时候只要写出一句经典文案，一个广告人就能登堂入室跻身上流。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创作者叫朱家鼎，也是著名香港广告才子，后来和四大教父里的林俊明合伙开过一家非常成功的广告公司，灵智。但大家熟悉他不是因为他的广告事业，更多是因为他老婆——一代女神钟楚红。

在今天，你很难想象范冰冰会嫁给一个做广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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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BY脸，天下无D》

可能是他帮比亚迪做过最好的文案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属于广告狂人的黄金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今天的广告人被称作“广告狗”，他们面对的是霸王合同，是客户爸爸，是无休止的加班修改方案，以及漫长的回款期。或许只有少数的“4A”公司有权力挑选客户，比如奥美就只做有“邓白氏”认证的（注：邓白氏集团是国际上最著名、历史最悠久的企业资信调查类的信用管理公司，堪称国际企业征信和信用管理行业的巨人。邓白氏注册服务可以帮助企业建立网上商业环境的可信度,使企业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得到全球潜在合作伙伴的认可。）

但即便是这样，以奥美为原型的《广告狂人》男主角Don Draper依然被刻画成了一个顶着巨大压力的、永远都不快乐的人。他曾有一句名言是：“你签到客户的那一天，正是客户离开你的开始。”

一声叹息。

我们走出竞智广告公司老总办公室的时候，感觉开放式的办公空间显得空空荡荡，负责人告诉《名车志》，因为资金链的问题，他已经开始裁员了。

老总办公椅后面还赫然挂着阿森纳球队的签名球衣，而“人BY脸，天下无D”，可能是他帮比亚迪做过的最好的文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