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卷入了一场漫长的离婚诉讼，正在等待法庭裁决。即将成为过去式的前妻喋喋不休，离婚协议始终在扯皮，你感到疲惫。与此同时，你开始物色新人，建立新的关系网，为离婚后的生活作准备，你感到兴奋。

这正是上周发生在欧盟的事情。

紧密的三天之中，两场规格极高的峰会接连在布鲁塞尔举行。17日晚上开幕的欧盟秋季峰会，是28个欧盟成员国领导人每季度定期的会面。18日下午，在欧盟峰会闭幕的三小时后，两年一度的亚欧峰会紧接着在同一座会议室里开幕，与会者是来自亚欧地区51个国家的领袖。

尽管是前后脚，两个峰会的氛围却截然不同。

前者士气低沉、疲态尽显——和过去几个季度的峰会一样，脱欧、移民、安全仍占据了议程中最主要的部分，而它们中的每一个都似乎正在陷入谈判僵局。连峰会后的新闻发布会都迟到了一个小时才召开，不难想见，那是闭门会议里博弈激烈的结果。

后者朝气蓬勃、令人兴奋——欧盟与新加坡的自由贸易协议在八年谈判之后终于尘埃落定，呼吁加强亚欧“连通性”（connectivity）的声明也应者云集。在对抗保护主义、坚守气候承诺的大旗下，亚欧51国的领袖心照不宣，悄悄地在反对特朗普这一点上，达成了微妙的共识。

对于欧盟来说，在这个脱欧协议再次“流产”、难民接收共识难寻的时刻，恐怕确实要感谢它的亚洲盟友，带来了一口新鲜空气。

已然进入倒计时的脱欧谈判，仍然没有突破性进展。没有人想要“硬脱欧”——这似乎是特丽莎梅政府与欧盟到目前为止的唯一共识——但除了这个原则之外，它们几乎什么也没谈好。秋季峰会之前，英欧两边的谈判小组紧锣密鼓地交涉了十余天，却仍没在关键性的爱尔兰边境问题上达成突破。以至于各方对于峰会的期待早在召开之前就大大降低，而在峰会闭幕时发布的6页总结中，“脱欧”一次也没出现。

“脱欧疲劳”的现象也出现在了成员国领导人之中，没人想再多说什么了。他们口径一致地表示，相信欧盟派出的“脱欧大总管”巴尼耶，能处理好谈判事宜。一个坊间流传的花边新闻是，峰会开幕当天的晚宴之后，马克龙叫上了默克尔与比利时、卢森堡的首相一起到布鲁塞尔老城区喝啤酒，但特里莎梅并没有被邀请。的确，当所有的方案都已经被如此翻来覆地去讨论，脱欧谈判已经不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而就是做决定和做妥协。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最大的挑战来自英国领导层内部，特丽莎梅想要努力争取的“软脱欧”，和保守党内外的硬核脱欧派是否能达成共识，或许才是决定脱欧进程的关键。

而在另几个关键议题上，秋季峰会也是蜻蜓点水、草草收场。夏季峰会上提出，希望能在北非建立移民接收中心，但目前仍然只停留在构想层面。前间谍英国中毒案、禁止化学武器组织（OPCW）险被俄国黑客攻击等事件之后，各国对安全议题的关注都大大提高，但在关键性的内部合作与信息共享上，仍然进展迟缓。媒体甚至还拍到了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当着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的面怒发冲冠的视频，前者曾批评后者在非洲的投资援建计划将是“马歇尔第二”，被认为是欧盟两大机构有嫌隙的表现。

稍后而来的亚洲领导人似乎缓解了一下这种紧张氛围。在理事会的大楼两侧，亚欧领导人分别被安排从不同的大门进入，再到会场与容克和图斯克握手合影。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除了数月前与欧盟签下自由贸易协定的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即将在亚欧峰会上与欧盟签署贸易协定的新加坡总理李显龙，还有正在访问欧洲的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

在集体大合照中，李克强站在前排中间，左边是老朋友默克尔、右边是峰会主席图斯克，身后是他刚刚在荷兰会见过的荷兰首相吕特。

亚欧峰会前夕，李克强正在进行对荷兰与比利时的访问。在荷兰签下百亿美元的大单，在比利时参观芯片企业，还发表了关于自由贸易的公开演讲，赢得当地媒体的不少好感。峰会期间，在主会场之外，李克强见缝插针地会见了马克龙、默克尔、特里莎梅、意大利总统孔特——欧洲国家中实力最强、跟中国的关系最密切。

亚欧峰会创建于上世纪90年代中期，目的在于连接亚欧。而在欧盟痛失要员英国、全球贸易主义抬头的今天，亚欧峰会的意义恐怕还会更深远、更长久。

（界面新闻驻欧记者王磬发自布鲁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