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姆·弗兰内利（Tim Flannery）哀叹称，如今的澳大利亚年轻人已经无法再像自己年轻时那样体会到自然的奇迹了。

他在墨尔本长大，周边尚有残存的沙原植被群落（sandplain flora），“它是澳洲最大的植被宝藏之一。”他说。此地一度能在春天里见到漫天的花海，如今因为发展和燃烧机制（burning regime，生态学术语，对山火或森林起火的模式、频率及强度的总称——译注）的变迁而有大面积的退化。弗兰内利现年63岁，年轻时他还可以在菲利普港湾（Port Phillip bay）的北面游泳，更可以用简便的器具潜水，他表示，那里的水位如今也已经严重降低了。

他进一步指出，大堡礁在2016年及2017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白化（bleaching，珊瑚本为白色，依赖于与之共生的藻类植物供给营养，因此才显得五彩缤纷，白化即意味着共生植物的离去以及珊瑚的死亡——译注），引发了它是否还能保得住等一系列“严重问题”。“与一个世纪前相比，有大约70%的珊瑚礁已经死去了。”他说道。

按弗兰内利的解释，如果没有种群分布的详细记录，要确定气候变迁所带来的损失就是不可能的，他在1984年至1999年间曾在拥有192年历史的悉尼澳大利亚博物馆担任首席哺乳动物学家，最近他又回到了那里。

他说，博物馆绝不是“破旧的老古董”，而是在其中（指确定气候变迁的影响）扮演着相当关键的角色。“我们可以通过馆藏得知各种群原先居于何处以及何时来到此处，这笔财富十分宝贵，可以藉此理解气候变迁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新南威尔士州的人们需要明白自己手里正攥着一件无价之宝。”

弗兰内利在职业生涯里曾为超过30种新的哺乳动物命名，曾于2011年至2013年间担任澳大利亚政府的气候专员，他在今年1月重返悉尼，从事为期一年的特聘研究员工作。这份工作相当于博物馆事实上的气候变迁大使，由不具名的私人捐助者资助。

物种灭绝虽然很令人心碎，但弗兰内利说，让他夜不能寐、忧心不已的乃是其对人类的影响。

“过去三年来，由于极端气候事件，全球的饥荒有所加重，”他说，“坦白说，饥荒的回潮相当可怕。没有比全球食品安全更重要的事情了。”

促使公众关注气候变迁受害者的困境，例如澳大利亚的太平洋岛民邻居，乃是他此次回到博物馆的主要目标之一。

2018年，弗兰内利考察了所罗门群岛和瓦努阿图等国，发现类似的故事在各地不断重演。“一个又一个的村落被海水淹没。”他说。其影响轻则淹没足球场和农作物，重则摧毁村落和珊瑚礁资源。

年轻一些的岛民明白“澳大利亚要承担部分责任，因为我们做的实在太少了，他们对此十分愤怒”。按他的说法，目标在于“让澳大利亚国内能更好地理解气候变迁对我们的近邻所造成的一系列通常为灾难性的影响——同时也提升政府和个人的意识，令其知道我们可以开始采取一些措施”。

随着各种报告不断地警告变暖速率的加快，政府的不作为成了舆论关注的焦点，譬如最近英国气象局就发布长期预报，称我们未来五年可能面临比工业化前的水平高1.5摄氏度左右的升温。

在长期时间里把升温控制在1.5度以内是全球各国已经达成共识的目标之一，它源自2015年联合国的《巴黎协定》。

“很不幸，我关注这种紧迫性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弗兰内利说，他相信这个临界点在未来几十年里将不可避免地被打破，我们可能已经得面临2度的升温幅度，“这无异于使一切走向灾难性的结局。”

他提议，与其变得“失落和沮丧”，不如重点关注那些我们仍然有能力予以避免的损害。“我们必须尽力、尽快地减少排放……以及发展技术，争取在2050年时把大气中的巨量二氧化碳清除出去。”

减少大气中二氧化碳的技术——如巨型的海藻农场和加速硅酸盐岩石风化的工序——是他近来关注的焦点。“我们可以挽回一部分损失。我们将会直面升温2度的结果，但愿能在别处找到出路。“

虽然围绕气候变迁的科学而展开的争论在欧洲由来已久，但政治上的惰性依旧困扰着澳大利亚和美国，后者在特朗普上台以后更退出了巴黎协定。

但弗兰内利嗅到了一股巨变的气息——尤其在与气候变迁有关的灾难的兴起上，包括大规模的珊瑚白化事件；达令河里的大群鱼类死亡；干旱、热浪以及山火季节在持续时间和强度上也都有所增长。

身为澳大利亚科学院的专家组成员，弗兰内利参与了达令河鱼类死亡事件的调查，不久前，穆雷-达令盆地的管理者因在此事上忽视科学建议和气候变迁的威胁而受到了问责。

“人们非常吃惊，然而……他们本来应该愤怒，”他补充道，“后果会一年比一年严重，我们20年前向人们提出的警告如今正在成为现实。”

“对澳大利亚和美国来说，我们曾经经历过一个人们尚且可以掩耳盗铃的时期……但如今的世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人们必须与气候变迁的后果共处，谬论已经不再能混淆视听，我们即将亲历一场巨变。”

他所看见的变化之一，是农民的态度从以往的拒斥变为了主动呼吁采取措施。“人们经历了极端天气事件，已经不再视其为偶然现象，他们已经注意到它是气候变迁的长期轨迹之一部分，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今后就只会变本加厉。”他说。

今年初，澳大利亚政府正式承认了世界上首个因气候变迁而遭逢灭绝命运的物种——珊瑚裸尾鼠，一种生活在托雷斯海峡的啮齿类动物，因海平面上升而尽数被汹涌的风暴潮吞没。

澳大利亚的各大博物馆对于研究和保存藏品及记录而言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能够告诉我们曾有诸如此类的物种存在过，一系列变化和损失因此而有据可查。

不过，我们的许多博物馆仍然面临着资金不足的问题，澳大利亚博物馆在去年12月冻结了资金支出，以弥补因扩大巡回展出而增多的维护开销，其中包括一场预定于2021年举行的图坦卡蒙展览。

近几十年来，该馆以及其它博物馆的研究人员数量不断下滑，“但我们如今前所未有地需要博物馆所擅长的那些技术。”弗兰内利说。

澳大利亚博物馆收藏的重要记录包括以往“中头（Middle Head，悉尼港为环抱状，两端称为南头和北头，中间突出部分即为中头——译注）的岩壁沙袋鼠、玫瑰湾的赤褐色袋鼠以及——直到1970年代——沃克卢斯的东部袋鼬，此地是该物种在澳洲大陆的最后栖息处”，弗兰内利说。

现在，他希望能能够集中公民科学家的力量，就气候变迁对新南威尔士州环境的影响收集一系列数据。“观察动植物繁衍生息的时间点——如植物开花以及昆虫化蛹……是测度气候变迁的最佳方式之一，人们在自家花园里就可以做这件事。”他说。

（翻译：林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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