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当地时间4月14日,《权力的游戏》第八季正式开播,这也意味着陪伴观众走过近10年的冰与火之歌即将画下句点。自HBO发布预告片以来,粉丝关于权游最终剧情的猜测就层出不穷,琼恩·雪诺能否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在第一集已经揭开了)瑟曦怀孕的真相究竟如何?异鬼军团来袭,雪诺和龙妈能否赢下这场终局之战?纷争过后,谁又将一统七国登上铁王座?凛冬将至,答案也即将揭晓。
对于该剧制片人而言,最终季的拍摄过程充满了挑战,如何营造弗兰克·科莫德(Frank Kermode,文学评论家)所谓的“终结感”也成为了最令剧组感到头疼的问题。《权力的游戏》改编自美国作家乔治·RR.马丁(George RR Martin)的奇幻小说《冰与火之歌》系列,由于拍摄进度较快,编剧从第六季开始便失去了原著的支撑,故事情节也逐渐偏离了马丁的创作。毕竟,与原著党相比,编剧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自2011年第一季开播以来,《权力的游戏》走过了一条漫长而辉煌的征程,七季总时长达到67小时。作为HBO收视第一的史诗级作品,该剧以大量出其不意的情节安排著称,主角频频丧命的场景,给毫无防备的观众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冲击。然而编剧内心十分清楚,结局成就故事,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甚至能够改变观众对该剧集原有的认知。
相信大家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一部开局口碑炸裂的剧集,结局却荒谬可笑、不合逻辑。2018年的大热英剧《贴身保镖》便是高开低走的典型,第一集中无辜可怜的受害者竟然在最后成为了冷酷无情的大反派,虎头蛇尾的剧情令无数观众大呼不满;而在另一部由BBC出品的惊悚片《哭声》中,受到情感重创的年轻母亲真的有可能是杀死丈夫的冷血杀手吗?这一切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一个故事的终结,意味着创作者和观众(或读者)之间的关系即将迎来最后的考验,而当结局无法令人满意时,来自观众的质疑便会像洪水一般倾泻而出。现如今,电视编剧正面临着许多维多利亚时代小说家曾经面临的挑战,比如萨克雷(Thackeray)、狄更斯(Dickens)、盖斯凯尔(Gaskell)、哈代(Hardy)和威尔基·柯林斯(Wilkie Collins)。目前,许多周播剧都会在结尾处埋下一些扣人心弦的伏笔,这与柯林斯在其小说《白衣女人》中使用的写作手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实际上,“cliffhanger(意为在剧集或小说章节的末尾处制造悬疑,吊人胃口)”一词很有可能源于托马斯·哈代的于1872年开始连载的小说《一双蓝眼睛》,在其中一章的结尾,主人公亨利·奈特正与心爱的艾尔芙丽德·斯旺古在康沃尔散步,突然从悬崖边滑了下去,接着崖面开始坍塌,章节也随之结束。(剧透预警:在下一章的开头,艾尔芙丽德用内衣做成的绳子救了他。)
“让读者笑,让读者哭,让读者等”的建议据说出自多才多艺的查尔斯·里德(Charles Reade)之手,被19世纪许多小说家奉为至理名言。在如何利用连载这一形式来吊人胃口方面,也许没有人能与狄更斯相媲美,虽然他不必像权游的编剧那样,一季接一季地更新自己的故事,但他同样需要找到能够吸引读者长达数月的方法。在创作长篇小说《小杜丽》期间,狄更斯指出,“能够长期让读者记住故事线索是十分必要的,”毕竟在那个年代,并没有“前情回顾”这一说。

在他写作生涯早期,狄更斯大多数时候倾向于即兴创作,脑海中往往只有一个简单的故事脉络,比如小说《老古玩店》。作者曾经表示,无论故事怎样发展,小耐尔的死都是确定的。然而,从第七部小说《董贝父子》开始,狄更斯便改变了自己的风格,开始对故事的发展和结局进行明确规划,这在他生涯后期留下的创作手记中曾有过详细的记录,比如在写作《小杜丽》期间,他表示自己需要“为故事发展铺平道路”;而在创作《我们共同的朋友》(Our Mutual Friend)时,他认为一定要“认真奠定情节基础”。
在《小说的艺术》(The Art of Fiction)一文中,亨利·詹姆斯 (Henry James)对狄更斯式的小说结局(即公平与正义往往能够得到伸张)进行了嘲讽,“……最后不过是对各种奖赏、抚恤金、丈夫、妻子、孩子和金钱进行一番描述,再堆砌一些附加段落和令人愉悦的评语而已。”在小说《一个贵妇的画像》中,詹姆斯开创了开放式结尾的先河,众所周知,美剧《黑道家族》的大结局便是借鉴了这种写作手法。
狄更斯的写作计划似乎更接近当代流行电视剧的风格,《贴身保镖》中内政大臣茱莉亚的命运引起了观众诸多猜想,这一幕不禁使人联想到狄更斯的最后一部作品《德鲁德疑案》,这位英国文坛大师在创作该小说期间,突发疾病离世,未完成的作品也给世人提供了无尽的想象空间。叔叔约翰·贾斯珀是否就是杀害侄子的真凶?或者德鲁德根本就没死,只是暂时藏身于某处静待风波过去?也许贾斯珀在策划处理尸体的过程中,错误地认为自己杀了他?
实际上,当观众开始讨论一部剧集可能出现的结局时,编剧和拍摄工作早已结束,而所有参与者都必须对此守口如瓶。在接受采访时,阿德里安·敦巴(Adrian Dunbar)曾不得不以玩笑的方式应对主持人的问题,相比之下,维多利亚时期的小说家往往有足够的时间来调整故事走向,以满足读者的诉求。

狄更斯的著作《远大前程》便是一个绝佳的例子,该小说自1860年12月至1861年8月连载于周刊《一年四季》(All the Year Round)。在初稿中,主人公皮普在国外工作多年后终于回国,带着乔年幼的孩子在皮卡迪利大街闲逛,偶然遇到了坐在马车里的艾丝黛拉,她已经嫁给了一名医生,一家人住在什罗浦郡:
“我知道自己变化很大,但你应该不会拒绝和我握手,对吗皮普?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快抱起来让我亲亲他!”(我想,也许她误以为那是我的孩子。)
事后我很高兴能和她重逢,从她的面容,她的声音和她的抚摸中,我相信,苦难所教给她的比郝薇香小姐的教导要多得多,也让她终于可以理解我当年的心。
在这个略带感伤的结尾,艾丝黛拉带着误解离开了:她以为皮普已经结婚并有了孩子,但事实上他始终孤身一人,几近失去了爱人的能力。狄更斯在与朋友和小说家爱德华·布林沃·利顿(Edward& Bulwer-Lytton)交谈过后,考虑到读者对美满结局的青睐,被迫重新写了一个更有希望的结局:艾丝黛拉在萨提斯庄园的废墟中与皮普再次相遇,这一次他们似乎“不会再有分离”。正如电视制片人对收视率的关注一样,狄更斯在对小说销量前景进行衡量之后,最终仍然选择了平庸。《权力的游戏》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尾?是迎合广大忠实粉丝的期待,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残酷任性的风格?让我们拭目以待。
(翻译:杨雅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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