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个带有迷惑性的季节。它让你觉得冬天的阴霾已经散去，一个充满光明、绿色、健康和新鲜的明亮时刻已经到来，煽动着人们外出的欲望。但如果你真正了解外界的情况，你会为之感到焦虑。不论在个人层面还是全球层面，到处都危机四伏：蜱传疾病的肆虐、极地冰川的融化、虫灾的劫掠。反直觉的是，这些灾难在春天来得更加猛烈，它们会无声无息地入侵你的肺和大脑。

本文介绍的两本新书鲜明地传递了一条警世恒言。空气污染有害可能是句老生常谈，但理解它需要综合化学和流行病学的知识（这两本书都很好地提供了这些知识）。我们必须理解空气污染。数十年的研究表明，恶劣空气中的毒素和颗粒物会缩短生命、影响学习能力并增加痴呆症的风险。坏消息还在持续增长，今年春天发表的一项针对英国儿童的18年跟踪调查发现，青少年期间吸入空气污染物的程度和精神病发作之间存在显著关联。

此外，空气污染不仅是个城镇问题或工业问题。正如两本书所指出的那样，污染分子正在扩散到全球各地。“在2016年，”加里·富勒（Gary Fuller）在《无形杀手：全球空气污染威胁升级——以及我们如何反击》（The Invisible Killer: The Rising Global Threat of Air Pollution -- and How We Can Fight Back）中写道，“95％的人类呼吸着不符合世卫组织标准的空气，且情况正越来越糟糕，尤其是自世纪之交以来。”超过40％的美国人呼吸着不健康的空气。在英国，空气污染造成的死亡人数超过车祸，空气污染对公共卫生的威胁仅次于吸烟。世卫组织称，在全球范围内，空气污染每年会导致约700万人死亡。

如果你对空气污染的成因以及它们对健康、寿命和认知的负面影响感到震惊，你绝不是孤身一人。富勒在国王学院开发了伦敦空气质量网络，他还是一位对历史狂热的科学家。我们了解那些早期的空气污染观察者，包括他们的过人之处和他们的盲区。查尔斯·狄更斯和亚瑟·柯南·道尔爵士都曾描述过著名的伦敦豌豆汤雾霾（pea-soup fog），每个人都知道笼罩着城市的黄色闷气是木材和煤炭的燃烧造成的，但令人震惊的是，当时一些著名的健康专家认为雾霾是无害的，甚至是有益的，因为它们隔离了有害气体。

“在维多利亚时代，”富勒写道，“到英国海滨呼吸臭氧被认为是一种养生。”彼时的科学家刚开始了解并测量臭氧，但他们还不知道这种气体是强氧化剂（拥有三个不稳定的氧原子）。臭氧分子容易分解，并与其他物质发生反应，其中就包括我们的肺。

空气污染可以瞬间置人于死地，也可以慢性杀人。有毒的小分子会落在肺泡上，然后进入你的血液。短暂经历一次严重的空气中毒后，人会死于收缩的肺部（窒息）和收缩的动脉（心脏病发作和中风）。慢性轻度的空气污染会通过引发肺部炎症的免疫反应而损害肺组织，导致哮喘、肺气肿和其他呼吸系统疾病。

我们对污染的影响没有充分的认识。例如，尽管空气污染每年都会造成9000多名伦敦人早夭，但它几乎不会被登记为死因。可有时，空气污染带来的灾难又大到无法忽视。富勒讲述了1930年在比利时默兹峡谷发生的戏剧性毒雾事件，一团厚重的雾霾阻止了烟雾扩散，让数百人痛苦地死去。这一事件与1952年12月的伦敦燃煤惨案相比还算是仁慈的，后者产生的雾霾造成至少1.2万人丧生。

富勒使用简单易懂的案例来解释空气污染问题的严重性，包括微小颗粒、汽车和飞机尾气、酸雨和室内烹饪烟雾带来的危险，它们每年都会造成数百万人死亡，引发无数疾病滋扰人类。让我们再回到开头那个关于春天空气的问题：季节性污染的爆发来自农业，即氨基肥料的使用。氨与二氧化硫等氮氧化物反应，会形成顽固的空气颗粒。

《隐形杀手》的焦点主要落在欧洲，且带有较强的理论性。而美国记者贝丝·加德纳（Beth Gardiner）选择了在世界各地寻找那些备受黑碳、废气和臭氧之苦的人。这些人有很多。她的《窒息：空气污染时代的生活和呼吸》（Choked: Life and Breath in the Age of Air Pollution）一书中有个特别感人的部分，那是对印度北部小村庄一名17岁女孩的采访。蕾努和她的8亿同胞一样，每天都早早起床，而她的兄弟仍在睡觉。从井中取水后，她蹲在烟熏木柴和粪便旁，为家人准备茶和烤面包。她整天都在重复这个过程。“蕾努说，当她完成烹饪时，她的脸上常常被烟灰覆盖，”加德纳写道，“她的眼睛不停地流泪，点燃火焰的吹气引发剧烈的咳嗽。头痛永远不会消失。”蕾努的家人买不起煤气或燃气灶。

令人惊讶的是，空气污染造成的全球死亡人数几乎是疟疾的10倍。加德纳向我们展示了人类环境化学问题带来的破坏，这种破坏让人倍感沮丧，同时又带来了改善生活的紧迫感。

如果我们能从空气污染学和政策的历史和现状中获得教训，那就是我们在不断低估这种公共卫生问题所带来的威胁。除此之外，管理空气污染似乎变成了一个愚蠢的打地鼠游戏。当我们在一个舞台上取得重大进展时，其他地方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

虽然燃烧天然气远比燃烧煤更加清洁，但抽取天然气的水压会释放出高浓度的颗粒物，就像甲烷燃烧会产生臭氧。在欧洲和美国人的家中，人们很乐意在炉子里烧煤，但他们忽略了炉膛效应，开始建造并使用越来越多的木炉和壁炉。到2010年，伦敦木材燃烧带来的额外颗粒污染是实施新车排放标准所节省的六倍。电动汽车将有助于解决尾气问题，但不会消除道路磨损、轮胎和制动器退化产生的颗粒物，电力也可能产生于非清洁能源。要想解决空气问题，我们不能袖手旁观，躲在空调房中（这只会造成更多的碳排放）。

通过监管，我们可以改变造成污染的行为。美国的12个州、全球10个国家和15个城市禁止室内吸烟后，当地的心脏病发作率平均下降了12％，中风和儿童哮喘的患者数量也在下降。英国使用超低硫柴油后，伦敦市中心的颗粒污染指数下降了60％。都柏林禁止出售用于家庭取暖的脏煤，让黑烟减少了70％，呼吸系统疾病造成的死亡率下降了16％。

幸运的是，这些书籍明确了个人和集体可以采取的行动。对于在户外散步或锻炼身体的人来说，避开繁忙的道路是有道理的，在那里，我们的肺部每次呼吸都会摄入2000万颗粒物，在城市公园则只会吸入200万。我们应呼吁让学校远离主干道或高速公路，让柴油车型（如校车）采用清洁燃料，为城市建造更安全的自行车道，种植更多的树木，督促政府加强并重新制定法律，以保护我们的健康。

到2050年，全球将有25亿人迁移到城市中。但如果我们没有保持人类栖息地的清洁和环保，这个城市世纪注定会是失败的。环保的城市是更健康、更人性化的，不幸的是，我们离这个目标还有些远。

（翻译：冷君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