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90年代早期，凯思琳·汉纳（Kathleen Hanna）担任主唱的女子乐队“比基尼杀戮”（Bikini Kill），把“让女性站在前面”（girls to the front）变成了一个口号。这句话本来是用来制止男性在观看演出时把女性推搡到后排甚至对其造成伤害，后来成为了摇滚乐坛的女权主义颂歌，为女性的自我表达和发挥创意提供了空间。

在《她朋克的复仇》（Revenge of the She-Punks）一书中，“朋克学教授”薇薇安·古德曼研究了女性在朋克音乐中的地位和转变。“摇滚中的女性”叙事并没有按照时间发展，从伦敦Slits乐队主唱Ari Up、Bodysnatchers乐队主唱罗达·达卡尔（Rhoda Dakar），到俄亥俄州阿克伦的克里西·海特（Chrissie Hynde）、莫斯科的暴动小猫（Pussy Riot）乐队、北京的挂在盒子上乐队，古德曼对她们的研究并没有按照时间顺序。古德曼的研究目的是放大不同国家、文化、代际的女性声音，理解音乐类型与性别之间的关系，同时揭示出压迫和艰苦争取来的自由如何孕育了更加震撼人心的音乐。她解释道，制作和表演音乐给女孩带来了不同的体验：“生活早已为我们预设好了陷阱，也让我们的成功更值得赞美。”

古德曼自己也已经习惯了通过奋斗才能打入男性霸权的情况。她曾经担任鲍勃·马利的公关、Generation X乐队的经理人、电台DJ、伴唱。她的第一首独唱单曲《洗衣店》（Launderette）于1981年发行，由约翰·里顿（John Lydon）担任制作人，由Raincoats乐队的小提琴手薇姬·阿斯皮纳尔（Vicky Aspinall）伴奏。她从《声音》（Sounds）杂志开始了记者生涯，为鲍勃·马利、奥古斯特·达内尔（Kid Creole）写过传记，也为英国4频道和BBC制作过音乐纪录片。她曾经在巴黎和伦敦生活，现居纽约，并担任纽约大学的兼职教授。“音乐一直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她在序言中写道。古德曼回忆1975年在《声音》杂志工作时，大众还认为女性在舞台上弹吉他是一种“怪异的行为”，从那之后，她就开始书写音乐界其他女性的经历。当她听到X-Ray Spex乐队的波利·斯泰里尼（Poly Styrene）唱《Oh Bondage, Up Yours》时，马上就意识到，“虽然歌词很挑逗，但她所唱的束缚和性虐无关，而是关于父权社会。当时女权主义才刚刚兴起。”

书中的语言充满迫切和愤怒，选词幽默辛辣。她写到凯思琳·汉纳“的技巧就像印度教时母女神的胳膊一样多”。她把Crass乐队的《Smother Love》描述为“一场体验他们所看到的令人抑郁的政治恐惧的鬼屋之旅，而政治又在他们的生活中扮演着如此重要的角色”。虽然古德曼并不打算定义朋克——已经有许多这方面的文献，她对朋克的理解范围更广，比原来的文献更深入。

她在书里写到自己和帕蒂·史密斯一起在伦敦诺丁山买复古服饰的情景，她认为史密斯是一位“自主的、自己定义自己的、不受束缚的女性摇滚明星”。史密斯用《Horses》这张专辑赚来的钱，给古德曼买了一件黑色羊皮夹克。她还遇到过格雷丝·琼斯（Grace Jones），琼斯当时在酒店电梯里因为爱人让-保罗·古德的评价哭泣，“他总希望我只是个动物。”

书中还有古德曼从档案文献中找到的对话，也有她为撰写这本书重新收集的资料。她与世界各地的女性探讨个人和政治对她们作品的影响。其中一个令人惊讶的观点来自与中国歌手王悦的邮件交流，这位“局外人的局外人”所创作的《Asshole, I’m Not Your Baby》的灵感来源于Crass乐队的《Smother Love》。王悦自称支持特朗普，反对堕胎，古德曼讽刺地评价道，“而他（特朗普）是否会喜欢这支乐队可就说不定了。”

古德曼笔下的朋克同时也涉及了反对朋克自由土壤的观点。这些故事和声音在意识形态上与反抗相联系，指向上千年来父权社会的压迫。她写道，“只要我们女性围着火焰取暖，加上认同我们的男性的支持，我们就可以一起跳舞、歌唱，分享我们的故事和歌曲。”

在艾米·拉斐尔（Amy Raphael）的《桌边对话》（A Seat at the Table）中，她邀请女性音乐家讨论她们的生活和事业，以及她们是如何取得现在的成就的。1995年，拉斐尔出版的《别信鬼话：重写摇滚乐的女性》（Never Mind the Bollocks: Women Rewrite Rock）就采访了寇特妮·洛芙（Courtney Love）、克丽斯廷·赫许（Kristin Hersh）、金·戈登（Kim Gordon）和比约克（Björk）等人。拉斐尔写道，这本新书中的歌手和她们讲述的故事，展示了女性在摇滚乐的发展，也展示了她们还能走多远。1995年之后，摇滚乐也许已经对女性开放，但厌女症和创意上的边缘化仍然存在。

拉斐尔很遗憾自己没能请到更流行的歌手，她说自己很愿意与碧昂斯或者贾奈尔·梦内（Janelle Monáe）聊聊。她们的观点也许会很有趣，但没有她们的参与，这本书仍然值得一读。《她朋克的复仇》让我们学到了理解先驱者、局外人、取得了突破和转行的女性的经历的价值，我们也听到了凯特·坦皮斯特（Kate Tempest）、纳迪娜·沙阿（Nadine Shah）、娜塔莉·墨尘特（Natalie Merchant）、Mitski、Chvrches乐队主唱劳伦·梅拜瑞（Lauren Mayberry）、崔西·索恩（ Tracey Thorn）、法国-古巴裔双胞胎组合Ibeyi and Christine、Christine and the Queens乐队的Héloïse Letissier的故事。她们提供了乐观、困扰、开心、认真的思考。就像拉斐尔写的，当这些女性发声的时候，“她们期待被听到。”

（翻译：李思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