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湿的日子里，有一种生理反应可能会使你皱起鼻子：这是一种味道，许多人将之联想为与汗有关。

实际上，汗本身并没有什么味。令人惊讶的是，人体汗液的特殊气味是由生活在我们体内和体表的微生物群产生的，这些微生物把汗液代谢成体味。细菌不仅仅栖息在我们身上，它们还在某些方面定义了我们。细菌对我们的健康至关重要，我们作为人类的特征与我们个人体内的细菌有很大的关系。

我是一个关注科学的艺术家。在思考了人类微生物群落（数百种存在于我们体内的微生物）的影响后，我被汗水深深地吸引。在过去的5年间，我一直在精心研发一种以气味为基础的艺术装置，其名为“劳动”（Labor），希望再现被许多人联想为汗味的气息，为观众提供一种新的“观看”和理解气味的方式。我的艺术装置重点关注身体的分泌物，产生气味的细菌，以及这些气味如何影响我们对自己和彼此的感知。

工作和汗水——因果关系

芬兰赫尔辛基有一个不寻常的实验室，专门主持跨学科的创造性实践，即“生物艺术”（bio-art）。在一次艺术家驻留期间，我在阿尔托大学的生物艺术基地Biofilia工作，试图重现被人们想象为汗水的味道。为了获得灵感和汗水，我把自己当作一个实验对象，在芬兰传说中的桑拿浴场待了很久。

在人体内，细菌细胞远远多于人类细胞。它们充盈着我们的肠道，促进消化，影响免疫反应、食欲和情绪状态。

在温暖的环境、压力或体力劳动的影响下，一些细菌会促进汗水的代谢，产生一种气味。汗水是一种气味，它能够充当工作的象征，比如在一家“血汗工厂”（sweatshop）埋头苦干，或者在恶劣的工作条件下从事更加艰苦的体力劳动。“通过某人的辛苦劳动”（by the sweat of one’s brow）或“血汗产权”（sweat equity）这样的俚语是我们定义工作的方式，即使工作可以定义我们并为我们提供自我价值感。

工业革命期间，机器开始取代工厂里的工人。今天，微生物开始取代并强化这些机器。微生物被用来生产各种各样的产品，包括酶、食品、饮料、饲料、燃料和药品。

有三种细菌是产生人类气味的关键细菌——葡萄球菌、棒状杆菌和丙酸杆菌。这些细菌通过代谢汗液（一种人类的副产品）来产生一种有特殊气味的排泄物。两种类型的腺体——小汗腺和大汗腺——会产生汗液。小汗腺分泌一种液体，主要由水和盐构成，有助于调节体温。大汗腺分泌一种高密度的乳状液体，常由情绪压力引起。正是大汗腺汗液的细菌分解产生了最刺鼻的体味。

葡萄球菌将汗液中的氨基酸转化成各种酸，我将这些酸的气味称为“高调”（high-pitched）气味，或者更衣室里的臭袜子味。

棒状杆菌能改变汗液中无味的人体类固醇和其他分子，产生有臭味的类固醇和硫化物。我亲切地称这些气味为“白领劳动”（white-collar labor）。同样地，丙酸杆菌能代谢氨基酸，产生刺鼻的气味、霉味和醋味。

嗅觉的艺术与科学

我的研究从定义与气味有关的人类皮肤细菌开始，并学习如何培养它们。相关的科学文献不多，因为这些研究都是除臭剂和止汗剂行业在开展，这些行业通常不会公开他们的结果。

接下来，我用无菌纱布将腋下的细菌收集、过滤，并在几十种高温和大气条件下培养。然后我设计了一个生物反应器，类似于酿造啤酒的发酵罐，但它们是为了能与微生物发生更多种类的生化反应而设计的。最后，我尝试用液体培养法，促进细菌茁壮成长，生产气味和排泄物。

我的艺术作品“劳动”的概念是，汗水的“粗俗气味”（vulgar odors）是微生物制造出来的，这些气味是生产和劳动的副产物，令人联想到19世纪和20世纪的工厂。展品包括几个大型玻璃生物反应器，每个生物反应器都含有三种细菌中的一种。每个容器里的液体都会散发出汗味，这些气味从一个中央玻璃罩中散发出来，玻璃罩里悬挂着一件白色T恤，气味就是从那里飘进了房间。

人类体味的复杂性

在与皮肤细菌打了5年的交道之后，我才开始了解人类体味的复杂性。

例如，如果你认为三种主要细菌就是汗味的来源，这未免太过简单了。许多细菌都有各种各样的代谢选择，每一种都会产生不同的副产品和化合物。有的带有臭味，有的则没有。它们是如何在皮肤上与其他细菌或真菌相互作用，产生我们独特的气味的？

人们常说，人类的吸引力常常取决于我们的气味。如果细菌对我们的气味负责，那我们究竟是被一个人吸引，还是被他们身上的细菌吸引？也许细菌在人类的性选择和进化过程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本文作者Paul Vanouse是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大学艺术专业教授。

（翻译：冷君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