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如果年龄超过了50岁或是更老，通常会被认为已经成为社会的累赘或负担。年过50的女性大都会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在公众场合似乎已经成为隐形人，不再为人所关注。除非本来就拥有非常显赫的名声，能够像一个无所不在的光环一样将整个人保护起来，又或者本来就是一位敢于大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的人，否则都难逃被社会遗忘的命运。然而，也正因为已经变老（没错，就是变老），女性才得以自由地做回自己，并且好好地享受生命中余下的光阴。

我想为读者推荐盖尔·柯林斯（Gail Collins）的新书《勇往直前》（No Stopping Us Now），该书的副标题是“美国历史上年长女性的传奇故事”。柯林斯是《纽约时报》的一位专题评论作家（她也是该报社论版面的第一位女性编辑），几十年来一直为读者带来精彩的文章。这本书为读者讲述了许许多多并不为普通人所熟知的有关杰出女性的故事。也许你可能早就熟读了罗斯福总统的夫人埃莉诺·罗斯福（Eleanor Roosevelt）的事迹，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读了柯林斯的这本书后，我感到十分震惊。柯林斯讲述了罗斯福夫人走遍美国各地、经常对各个重大的社会问题发表演说而且勤于写作的一生，并且称罗斯福夫人“可能是美国历史上最杰出的一位中年女性”。

这本书可以被归为历史类书籍，但这是一本生动活泼的历史书。由于书中所讲述的故事开始于1630年，因此本书开篇的基调可能会显得有些令人不快。例如，书中写到中年女性的牙床上可能会有很多空洞，因为她们的牙齿已经开始脱落（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确信，如果我活在那个年代，我可能会被一匹肇事后会逃逸的马撞死。因为离开了20世纪的发明——隐形眼镜，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很久以前，美国人的生活其实十分艰苦，几乎谈不上舒适，但不幸的是，那时候的人往往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而当时的医疗手段也仅限于放血疗法或是自制的药物，有时还会使用鸦片。

也许你还记得，很久以前的美国历史课上提过，在美国独立战争前的那些年，善于独立思考的女性可能会被人看作女巫。柯林斯的书中写道，一个1646年来访问这块前英国殖民地的英国人曾经不无遗憾地说过，“在这里，每一个满脸皱纹、眉头紧锁、嘴唇多毛、牙齿缺失、眼睛斜眯、声音尖细或语气严厉的中年女性……都不仅会被怀疑，而且会被宣布为女巫。”

有了上述的警告，一个女人如果想让自己美丽起来，她必须足够富有，才能够“动用家里买培根的钱”。我这样是照字面意思说的，因为柯林斯在书中解释道：那个时候的人们认为，把培根的油脂涂在脸上可以防止产生皱纹。然而，当时社会各个阶层的人们都认为，化妆和染发都是用来故意误导别人的不诚实行为，会反映出一个女人试图诱骗男人娶她为妻的坏品质。

以前大多数女性并没有很多的职业选择，或者根本没有外出工作的机会。然而，按照旧的传统，如果她们把所有的孩子都养大成人交给社会，然后不再从事家庭主妇的工作，这些年长的女性就会赢得尊重。她们可能会成为助产士、牧师、作家或编辑，例如《节俭的家庭主妇》（The Frugal Housewife）一书的作者莉迪亚·玛丽亚·柴尔德（Lydia Maria Child）。柯林斯的书中穿插讲述了柴尔德的故事：她可能是第一个具有重大社会影响力的人，虽然她是一位女性，但她走遍美国各地，向公众传播她对于着装、礼仪和祛皱除斑的意见和看法。柴尔德在1865年又出版了她的另一本大受欢迎的书《迎着夕阳》（Looking Toward Sunset），这是一本对人的衰老进行冥想和思考的书籍。由此，人们得到了一种印象：在18世纪和19世纪，不少杰出女性经常奔走出现在美国各地的各个会客厅和礼堂之中，发表各种“演说”，告诉热情的听众应该如何面对人生。

这些四处发表演说指导人生的女性不能太过年轻，否则就会让人有欺诈或不得体的感觉。柯林斯引用了《礼貌宝典》（The Bazar Book of Decorum）的作者罗伯特·汤姆斯（Robert Tomes）的话：“那些最有教养的上了年纪的人，现在很少会求助发型师之类的人来翻新和修饰她们日渐衰老的身体外形。”当时人们经常要出席各种晚间的社交舞会，而那时的社会风气是，年纪大的人最得体的方式就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对自己的明显衰老和虚弱有清醒的自知之明。如果那些健康迷人的已婚妇女也非常享受地尽情玩乐，就会被认定为是不守妇道的放纵行为。“如果你穿着时髦雅致，就会被认为是对年轻人施加坏的影响；如果你欢快地与人交谈，就会被看作是一种企图吸引爱慕者的不恰当的做法。类似这样的一些难听的话真是不胜枚举。”已婚的卡洛琳·柯克兰（Caroline Kirkland）曾经这样抱怨。

由于社会对女性的美丽标准的坚持，束身衣问世了，后来又出现了束腹带，柯林斯在书中也回顾了这样的一段历史。尽管有一位纽约布鲁克林的妇科医生在1910年曾经指出，女性穿束身衣是一种危害身体的行为，但是大约就在同一时间，《Harper’s Bazaar》杂志的一篇文章却指出，年纪较大的女性如果脱掉这件“帮助塑造形体”的紧身衣物，将会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如果她希望自己看起来整洁、苗条而且经过精心打扮的话，那样做是一种十分欠缺考虑的尝试……”

在1920年代，年轻的标志就是身着飘逸的短裙。“当时所有美国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年轻一代都要尽全力去生活和享受，当然，前提是决不能让自己变老。”原来做一套普通的女装起码需要19余码布料才够，后来居然锐减到只需要用7码布料。美国人有了可供他们仿效的电影和电影明星，以及充斥着各类广告的美容和时尚杂志。柯林斯写道，截至1927年，市面上已经出现了约7000种美容产品，而且她在书中引用的那些当时的商业广告看上去全都措辞严厉，很明显是意图恐吓顾客购买自己的产品。很自然，女性穿着束身衣可以展现符合时代审美标准的身材轮廓，于是即使是在很难买到橡胶制成品的二战时期，她们仍然要穿。那时橡胶是军需物质，这类用来塑造形体的衣物的生产有可能会被中断，妇女们第一次被要求要自己控制腹部的肌肉，而且最好通过锻炼来达到平坦腹部的效果。当时的女性对此普遍十分不满，因而引发了强烈的抵制，于是战时政府对此问题进行了重新考虑，决定实施有限制地销售束身衣物，因为他们认为束腹带对许多在工厂工作的女性确有帮助。

《勇往直前》用了不少篇幅讲述女性参与政治活动和各种慈善行动的情况，从美国第一位女性参议员、来自蒙大拿州的珍妮·特兰金（Jeannette Rankin），到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鲁斯·巴德·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美国女性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争取女性的选举权和性别平等权。女性同样也是民权运动的先驱人物，我们以前曾经在书本中读到过的不少先锋女性，例如苏珊·B.安东尼（Susan B. Anthony），伊丽莎白·卡迪·斯坦顿（Elizabeth Cady Stanton）、简·亚当斯（Jane Addams）、爱丽丝·保罗（Alice Paul）、卡丽·查普曼·凯特（Carrie Chapman Catt）以及其他一些女性，都曾是女性平等权利以及民权运动的开创者，这些杰出女性有的曾经为穷人建立了可供栖身的安置所。

在柯林斯这本书所涵盖的389年里，女性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和进步。女性的力量不容小觑，说不定有一天也会登上权力的巅峰，甚至入主白宫。但我最喜欢的是弗朗西丝·维拉德（Frances Willard）的故事。维拉德是禁酒运动的领导者，她也关注女性选举权和医疗改革。在大多数人行动已经有些吃力的53岁高龄，维拉德学会了骑自行车，她写下了自己的体会：“自行车是这个星球上迄今为止设计出的最卓越、最巧妙、也最鼓舞人心的机械装置。”后来她成为了一名非常热衷于自行车运动的爱好者，并且倡导人们一起参与锻炼和体验。那一年是1895年。

本文作者Lisa Birnbach是一位作家，擅长写作幽默作品。她的播客“让生活更美好的五件事”可以在她的网站www.LisaBirnbach.com.上找到。

（翻译：郑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