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9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是美国的劳动节，但从1986年开始，有一群美国人决定不过这个传统节日了。他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美国西部内华达州的黑石沙漠（Black Rock Desert)中，从八月底到九月初热闹地庆祝着一个凭空生造出来的节日——“火人节”（Burning Man），节日为期8天。

 

疯狂，恐怕是形容火人节最好的词汇。火人节的发起者是一个叫Black Rock City.LLC的组织，他们将火人节定义为艺术家自我释放的“天堂”，所有的参加者都被称为Burner（火人），他们必须带着自己的作品前来，可以是任何表演、也可以是自己创作的生活用具或艺术品。每一年，火人节都会确立一个艺术主题，高耸入云的大型装置艺术在夜晚亮着五彩斑斓的灯，有时候还会喷出火来。

 

 

而今年的主题是镜子、面具、迷宫和合并。主办方希望通过这个主题诘问人类三个问题：在这个被媒介包围的年代，产品和人类、消费和团体变成一个不断变化的万花筒，谁设下了骗局? 而谁又落入了圈套? 我们如何才能发掘我们到底是谁？

节日的高潮是人们将在沙漠的中心燃烧一个12米高的木质男人雕像。在雕像冲天的火光中，众人欢呼舞蹈、聊天说地。

木人、火把、异装、袒胸露乳的人们，这听来像是古老的部落传说，他们坚定不移地信仰某种图腾，将天空视为神明，而将火视作走近神的通道。

这恰恰正是火人节最特别的地方——原始。8天间，黑石沙漠将迅速兴建起一座城市，厕所是唯一的公共设施，城市里唯一售卖的商品只有冰和咖啡，人们需要自力更生在脱皮缺水风沙的环境下生活8天，没有商业活动和金钱交易。8天过后，这座城市又将蒸发殆尽，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些“与众不同”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去到那里，今年的8月底到9月6日，有7万人参加了美国火人节。而有趣的是，除了疯狂寻乐的人们，在那群扑火的飞蛾中，来自硅谷的CEO们和风险投资人们竟然随处可见，从特斯拉的 Elon Musk、亚马逊的CEO Jeff Bezos、Google的CEOLarry Page 到Facebook的CEOMark Zuckerberg，互联网和科技精英们在这座寿命短暂的城市里，找到了另一座“硅谷”。

据Business Insider的报道，一些科技大佬们已经把参加火人节当做每年的惯例。他们在今年，甚至因不想再忍受没有空调的沙漠热浪和单调的食物，带来了自己的厨师和各种制冷设备，以及现代人类的基本生活需要——Wifi。

如果说最初的火人节还是一个完全平等的原始社会，那么随着时间的流失，它也发生变化。今年，硅谷的富人们在自己的帐篷旁边甚至树立起了栅栏，分离的社区和阶级已经出现。这个曾被喻为“浴火重生的乌托邦”的节日似乎不免俗地走向了毁灭。

然而，“隔离”不但没有摧毁火人节建立的根本，相反，这让它比以往更加流行了。在2014年，火人节在发票45分钟内，3.8万张票就销售一空了。《快公司》曾总结了火人节之所以得以延续并势态渐好的原因：它贴合千禧一代的喜好：有趣、个性和社交。千禧一代是”数字原著民”，在保证所有生活的体验简单和有创意的前提下，他们也渴望被赋予权力，所以他们是最好的内容生产商。而火人节让人们自由发挥制作艺术品的规定正好满足这一点。

的确，正如Musk所说，火人节和硅谷在某些方面如出一辙。在互联网发展的最初，推出一个创新产品十分重要，而非依赖于过多的营销活动，这也是Apple等诸多品牌曾经信奉的真理。人们不喜欢标准化的商品，而喜欢与众不同的新事物。

五年前，Google的CEO Larry Page和董事Sergey Brin也只是单纯地喜爱火人节反传统的环境，因为沙漠就像商业世界的挑战，人们必须互相分享和帮助，这就是创业团队，人们自愿并快乐地参加诸多的艺术节目，这是Google强调的参与感。Page说正是火人节启发Google制定出了“员工有20%的时间来做自己的项目”的准则。而有人还说曾看到Musk在火人节上展出了第一辆特斯拉样板车。没有人赤裸裸地揭穿那些艺术装置和大规模的户外广告其实很像，其实有时候广告不一定要露出Logo。

而现在，在SFGATE新闻网的报道中，火人节被描述成了一个充满了商业巨擘的大型社交活动，只是人们穿着泳衣和热裤而非西装。虽然节日中品牌营销和商品交易依然被全面禁止，但是依靠公司赞助来参加活动仅为扩展人脉的公司数不胜数。还有的人是抱着来找工作的目的，除此以外，要想见到那些决策者是多么的难。

“当我去到火人节的时候，我就不再是一个儿科医生了。那里有太多的可能性，我在那边建立的联络已经帮我找到任何一份科技类的工作。”Molly  Maloof博士决定辞掉自己儿科医生的工作而加入一个移动医疗公司，“人们是去火人节社交吗？听着，我去火人节只是找乐子和交朋友——真实的朋友组成的真实的人际网络。”

而火人节在旧金山的总部也已经注意到了悄悄而来的变化。今年，主办方也组织了一次广泛的调研，来确定到底有多少参加者是受到赞助来参加这场生机勃勃的“经济发展大会”的。

“我们想要和那些可能想招商或雇佣员工而来的人们对话。”火人节的联合创始人Larry Harvey这样说道，有不少科技新贵赞助了节日的艺术装置，但Harvey并不想逼迫他们与主办方合作，“有超过100万美元资助各类艺术表演，但是我们并不决定参与者如何在沙漠中生活。”

事实上，除了商业，现在的火人节还要解决棘手的种族问题，据今年最新的黑石城数据显示，87%的火人都是白人，黑人正在疏远这个号称自由平等的乌托邦。

至此，如果我们要追究曾经自给自足的火人节是否已经变味了，恐怕也有些难。因为从一开始，这场宣扬自由的盛会就从没有衡量生活正确与否的标准。它更像是一个被按了快进键发展的社会，资本和政治、民主与自由，都以玩乐的方式集中呈现，它是一场真切又有趣的社区实验。